带伤疤的男人(2 / 2)

“两个士兵走上前去;他被两人夹着,走到了一个指定地点。行刑队的主管看到将军点头示意,立马发出号令,只听得一阵刺耳的枪响,四个人倒下了。奇怪的是他们并不是同时倒下的,而是一个接着一个,动作简直怪诞,就像儿童剧场里的牵线木偶。其中一个士兵走过去,用他的左轮手枪朝一个还没死的囚犯身上又补了几发子弹。我们的朋友抽完了烟,把烟蒂随手扔掉。

“大门口略微有些吵闹,一个女人快步冲到天井中来了,但半路把手放在胸口,停了下来。然后又喊了一声,伸出双臂跑上前去。

“‘唉呀。’政府军的将军感叹道。

“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盖着头纱,脸上煞白。她不过还是个少女,一个轻盈的小东西,除了一双大眼睛,五官都端庄、小巧。而眼睛虽大,里面都是憔悴和痛苦。她一路跑过去的时候,嘴巴微微张开,一脸的哀伤那么动人,旁边那些麻木的士兵看到她,都惊讶地深吸一口气。

“这个叛乱者朝姑娘走了几步迎接她,等姑娘冲进自己的怀里,他用粗哑的嗓音动情地喊了一声:我的心,我的魂,然后吻上了她的双唇。就在这时,他从自己破烂的衬衫里抽出一把小刀——我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留着这种东西的——一刀捅在姑娘的脖子上。血管被割断,鲜血喷涌出来,把他的衬衫也染红了。这时他用双臂搂住那个姑娘,再次亲吻了她。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很多人都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但还有一些人全都惊恐地呼喊起来,冲上去擒住了他。他们把他的手掰开,要不是那个副官接住,姑娘就会直接倒下。她已经没了知觉。那些人把她放在地上,站在周围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个叛乱者知道自己下手的地方,血是肯定止不住的。只过了一会儿,跪在姑娘身边的副官站了起来。

“‘她死了。’他轻声说道。

“叛乱者在自己胸前画了个十字。

“‘你为什么这么做?’政府军的将军问他。

“‘我爱她。’

“挤在周围的人似乎都叹了口气,表情古怪地看着这个杀人犯。政府军的将军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这是个高贵的举动,’他最终说道,‘我没法处死这个男人。开我的车,把他送到国境线吧。先生,这是一个勇士对另一个勇士起码的敬意。’

“听到这句话的人忍不住发出一阵赞同的低语。副官拍了拍叛军领袖的肩膀,然后又是在左右两个士兵的陪伴下,他走向了等在一边的轿车。”

我的朋友说完了,我一时也没有做声。我得解释一句:他是个危地马拉人,以上都是用西班牙语说的。我已经尽力把他的话翻成像样的英文,不过并没有淡化他那些浮夸的语言。说实在的,我觉得这个故事就该这样去讲。

“可他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我最后问道。

“啊,那是我开饮料的时候,瓶子爆了。就一瓶干姜水。”

“我从来都不喜欢干姜水。”我说。

[1]首次发表于1925年,收录于1936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四海为家之人》(Cosmopolitans)。

[2]通常为下午四点到六点。

[3]此处原文为西班牙语,本篇以下仿宋体字皆同。

[4]Jackstoopen,也称Jackpot,一种牌戏,须持牌大于一对J方可开局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