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古拉笑了起来。</p>
“我不和蜘蛛合作，”他轻声说，“永远也不。”</p>
琼恩看着德古拉，自从认识这家伙以来。他以往对“卓尔”和“吸血鬼”的印象就被完全颠覆了——按道理说，这两种都是yīn影之下的存在，黑暗、yīn郁、冰冷而锐利。然而德古拉却开朗、活泼、多话、对女xìng殷勤又不惹人反感，英俊地脸上总是洋溢着温和的微笑，配上他这一身有些破损地皮甲和斗篷，简直便是个落拓不羁的浪子一般，难怪短短几天就搞上手六个女人。</p>
也正因为如此，琼恩对德古拉并不信任。虽然这些天来他们似乎相处融洽，但其实暗中都是提防着的，对他的话也都是半信半疑。但在刚才，这个吸血鬼说话的时候，语气中却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坚定，令人无法不相信他所说的真实。</p>
“能说说看么。”琼恩问。</p>
“什么？”</p>
“你地过去。”</p>
德古拉伸伸懒腰。“就算是上司，也不方便刺探属下的隐sī吧。”</p>
“这是为了加强了解，增进彼此之间的信任罢了，”琼恩义正词严地反驳，“就算你去找工作，难道不也要填档案写履历么。”</p>
“我可以随便编造一个，反正你无法查证。”</p>
“那也不错，至少我听到了一个故事，”琼恩说，“我喜欢听故事。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编得很精彩。”</p>
德古拉沉默片刻。嘴角微微拉扯，lù出一丝微笑。</p>
“好的。”他说，“那么我来讲一个故事。”</p>
※※※</p>
德古拉的故事很长。</p>
在幽暗地域的北部，有一座著名的卓尔城市，叫做魔索布莱。它不是规模最大、人口最多、力量最强、历史最悠久的卓尔城市，但绝对是最著名地。对于卓尔而言，它曾经是动dàng年代中罗丝圣者降临之所，可以称得上是圣地。而对于地表世界的人来说，很多人或许不知道瓜理德斯，不知道契德－纳撒，不知道艾瑞德林，但往往都知道魔索布莱。吟游诗人讲述的那些传奇故事，里面只要有黑暗精灵，那么肯定都是魔索布莱城出来的，无一例外。</p>
从某种意义上说，魔索布莱城都已经成了“卓尔城市”的代表了。</p>
魔索布莱城有两万人口，七十多个家族，排名前八位的家族组成执政议会。德古拉出身于迪佛家族，乃是次子。迪佛家族是魔索布莱城地第四家族，深得罗丝宠爱，地位显赫，德古拉在剑术上很有天赋，曾经以第一名的成绩从格斗学院毕业，长期担任家族武技长。</p>
他有四个姐姐，还有三个妹妹，其中最小的一个，叫做莉莉丝。德古拉非常喜欢莉莉丝，他从童年开始就一直把对方当作***一样照顾，和她玩耍，逗她高兴，甚至不惜为此捉弄牧师和蜘蛛——作为男xìng，这是严重的罪行，足以令他被送上祭台或者绞刑架。所幸德古拉一直很谨慎，没有让这种事情发生。</p>
罗丝的教义里，不允许友谊的存在，所幸德古拉和莉莉丝都坚持了下来，没有背叛对方。在德古拉的帮助和保护下，莉莉丝躲过了无数次暗杀和伤害，以优秀的成绩从祭司学院毕业，在家族中表现得越来越优秀，地位逐渐升高。而莉莉丝也同样运用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保证德古拉没有被贩卖做奴隶，没有沦为祭品——这是男xìng卓尔很可能的下场之一。</p>
最终，莉莉丝压倒了所有对手。成为家族首席牧师，这是仅次于主母地位阶。恰在此时，迪佛家族地第三个儿子——也就是德古拉和莉莉丝的弟弟——诞生了，按照规矩，这是要作为祭品献给神后地。</p>
迪佛家族举行了盛大的献祭仪式，祈求神后赐福，仪式的最后部分。则是用匕首刺入婴儿心脏，完成整个献祭。莉莉丝作为新任首席牧师。理所当然地由她来担任这个光荣的工作，然而在最后关头，她犹豫了一下。</p>
或许是德古拉地缘故，莉莉丝和其他卓尔稍有不同，对同胞手足之间的感情不那么冷漠，也或许是女xìng对婴儿天然地恻隐之心。总之，这造成了她一刹那间的犹豫。虽然莉莉丝随即便恢复过来，杀死了婴儿，然而这已经触怒了神后。</p>
罗丝收回了对迪佛家族所有的恩宠，不再赐予任何神术，对于卓尔来说，这是极其危险的讯号，所有其他家族都会虎视眈眈，准备趁虚而入。取而代之。当发现一切手段都无法赢回神后的欢心时，迪佛主母在绝望中做了一个决定：把首席牧师莉莉丝作为祭品，献祭给神后。</p>
这种作法或许会有效，以家族的首席牧师献祭，这在魔索布莱城的历史上都是史无前例地，没有哪个家族能够这样奢侈。神后想必会芳心大悦。然而献祭进行到一半就被破坏了，德古拉闯了进来，救走了莉莉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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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逃离了魔索布莱城，在幽暗地域的荒野中艰难生存，和各种危险的怪物搏斗，以及应付层出不穷的追杀。迪佛家族接连两次献祭出错，已经深深触怒了神后，家族覆灭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所以主母倾尽全力，也要把两个叛徒杀死或擒获。这是唯一能够挽救家族的希望。</p>
同样被神后遗弃。但德古拉是个战士，他的剑术不会因此消失或削弱。而莉莉丝却是个牧师，丧失了神宠，她变得虚弱不堪。最终，他们被迪佛家族的士兵，一场血战之后，德古拉杀死了所有敌人，但莉莉丝却也伤重而死。</p>
在战斗地最后一刻，一位卓尔牧师用生命为代价，向神后换取了一次诅咒，击中了德古拉。这个诅咒会让人的身体上长出蜘蛛，就像寄生虫一样，以寄主的血（肉）为食，慢慢啃啮，只有经过漫长的痛楚折磨之后才会死亡，是最残忍的诅咒之一。</p>
德古拉自料无幸，在安葬了莉莉丝之后便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然而他地运气实在不错，遇上了一位叫做凯莫的吸血鬼。凯莫救了德古拉的命，随后带他来到艾瑞德林城，加入了齐雅温纱丽教会。</p>
“凯莫帮你解除了诅咒？”琼恩问。</p>
德古拉摇摇头，伸出左手，脱下连臂手套，平放在石桌上，掌心向下，手背向上，展示给琼恩看。</p>
和所有的卓尔一样，他的手指精致修长，在微光下闪烁着黑曜石般的光泽，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但琼恩把目光移到手背上时，登时微微一惊——德古拉的手背上，有一个蜘蛛形状的印痕，因为也是黑sè，和皮肤颜sè相近，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来，倒是栩栩如生。琼恩看了一眼，便知道这肯定不是伤疤，也不是纹身，当然更不是拿油彩画上去的，倒有点像胎记。</p>
但它居然还是活的。</p>
很缓慢，但却是（肉）眼能够勉强分辨地速度，这个蜘蛛印记在德古拉地手背上扭曲蠕动着，像是在转着圈，又像是准备顺着手臂往上爬行，就像真是个活蜘蛛附在德古拉身上，融为一体似的，这情形说不出地诡异邪气，纵然琼恩见识也不浅了，犹自暗中打了个寒颤。</p>
“罗丝的诅咒，凯莫也解除不了，”德古拉说，“所以他把我变成了吸血鬼。”</p>
琼恩怔了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个诅咒的作用，便是蜘蛛以缓慢的速度吞噬血（肉），最终令人死亡。而吸血鬼最大的本事，就是超强自愈能力。虽然断肢重生这种难度高了点，但只要有充足的血液供应，被人砍上几刀还是能迅速恢复的。也就是说，这个诅咒根本没有被消除，它依旧作用，只是蜘蛛吞噬一点，吸血鬼就复生一点，所以不会有xìng命之忧。</p>
就像希腊神话里的普罗米修斯一般，每天被苍鹰啄食心脏，每天又能长出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反而是加剧了诅咒，把短暂的折磨变成了永恒。</p>
“但至少我还活着。”德古拉说。</p>
“你已经死了，”琼恩随口回答，“你已经是个亡灵。”</p>
“这不过是躯体的一点小变化，”德古拉也不动怒，“对于我来说，活人也好，吸血鬼也罢，也没有多少区别，最多不过长出一对獠牙，光亮下没有影子，镜子里看不到自己罢了。我依旧能思考，能行动，有记忆，有感情——那么我当然还活着。”</p>
“活着还需要目标。”</p>
“目标？”</p>
“是啊，”琼恩说，“如果一个人能呼吸，能行动，有记忆，有情感，但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那么和一具能活动的尸体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也算不上活着吧。”</p>
德古拉将手套套上，遮住了手背上的蜘蛛印痕，“好像是这样没错。”</p>
“那么你想做什么呢？”琼恩问，“有朝一日回到魔索布莱城，找迪佛家族复仇？”</p>
“那倒不用，世界上已经不存在迪佛家族了，”德古拉说，“在我离开魔索布莱城之后，迪佛家族也就彻底丧失罗丝的恩宠，逐渐衰弱，最后被一个排名很靠后的小家族消灭了——好像是杜垩登家族。不过杜垩登家族也只风光了三十年，后来也被消灭了。”</p>
“唔。”</p>
“如果说我想做什么，”德古拉慢慢说，“现在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活下去。”</p>
“活下去？”琼恩有些诧异。</p>
“嗯，一直活下去，”德古拉点点头，“直到罗丝死亡的那一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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