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1 / 2)

 雅金卡问道,好像是从梦中醒过来似的。【】“你说什么”</p>

“我忘记把爵爷要我向您说的话告诉您。我刚要离开斯比荷夫的时候,他把我叫去说道,去向兹戈萃里崔的小姐鞠躬致敬,告诉她,不论我运气是好是坏,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她对我叔叔和对我自己的恩情,愿天主报答她,祝她健康。”</p>

“愿天主也报答他的好意,”雅金卡答道。</p>

然后,她又添上一句,声调十分奇妙,弄得捷克人的心完全溶化了:</p>

“还有你,哈拉伐。”</p>

他们的谈话停了一会儿。这个侍从既为自己高兴,也为小姐这番话高兴,他心里说:“至少她不会说他忘恩负义了。”然后他又开始绞尽脑汁,想出几句类似的话来说给她听;过了一会儿,他说道:</p>

“小姐。”</p>

“什么”</p>

“这我想说,正如波格丹涅茨的老爵爷说过的一样:那位小姐是永远失踪了,小爵爷永远也找不到她了,哪怕大团长本人也帮不了他的忙”</p>

“可她毕竟是他的妻子。</p>

捷克人点点头。</p>

“不错,她毕竟是他的妻子”</p>

雅金卡听了这话,没有回答,到了家里,吃过晚饭,等到把雅斯柯和小兄弟都打发去睡觉以后,吩咐下人拿来一壶蜂蜜酒,对捷克人说:</p>

“也许你要睡了。我倒想同你再谈谈。”</p>

捷克人虽然十分疲乏,可是哪怕同她谈到明天早晨也愿意。于是他们就谈起来了,他重新把兹皮希科、尤仑德、达奴莎和他自己的遭遇仔细说了一遍。</p>

第九章</p>

玛茨科准备出门了;雅金卡自从那次跟捷克人商谈过以后,已经两天没有到波格丹涅茨来过。直到第三天,老骑士才在他到教堂去的路上遇见了她。她正同她的兄弟雅斯柯骑马上克尔席斯尼阿的教堂去,随身带着一大群武装仆役,保护她免受契当和维尔克的干扰,因为她不能断定契当和维尔克是否还在养病,是否正在策划加害于她。</p>

“我本来打算做过礼拜之后就到波格丹涅茨来看您,”她一面向玛茨科问好,一面说道,“因为我要同您商量一件急事,现在我们正可以谈谈。”</p>

于是她走到扈从们的前面去,显然是不让仆人们听到她的谈话。玛茨科一走到她身边,她就问道:</p>

“您一定走么”</p>

“如果天主允许,至迟明天就走。”</p>

“您准备上玛尔堡去么”</p>

“或者到玛尔堡去,或者到别的地方去,要看情况决定。”</p>

“那么请听我说。关于我应该怎么办的问题,我已经想了很久。我也要请教您。您很清楚,只要爸爸活着,修道院长有势力,事情就完全不同了。契当和维尔克始终以为我该在他们两个当中挑一个,所以他们都忍住了气。可是现在我孑然一身,一个保护人也没有;这样一来,要末我像一个囚犯似的住在兹戈萃里崔的城堡里不出来,要末听他们来伤害。可不是这样么”</p>

“不错,”玛茨科说,“我自己也这样想过。”</p>

“那么您有什么主意么”</p>

“我没有想出什么主意来,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一点:我们都在波兰境内,这个国家的法律是会严厉惩罚那些为非作歹的人的。”</p>

“话是不错,可是要知道,越境也是很容易的。老实说,我知道西利西亚也在波兰境内,可是公爵们就在那儿互相争吵袭击。要不如此,我亲爱的父亲准还会活着。那里已经来了许多日耳曼人,搞得乱七八糟,为非作歹,谁如果想要在日耳曼人那边隐藏起来,就可以隐藏起来。我避过契当和维尔克倒很容易,无奈还有我的小兄弟。如果我不在,一切就太平了,如果我留在兹戈萃里崔,天主才知道会招来什么灾难。准会发生种种暴行和战斗;雅斯柯已经十四岁了,连我自己在内,谁也拦不住他。上次您来援助我们的时候,他就冲了出去,契当用棍子向人群挥舞,几乎击中了他的头。哦,雅斯柯向仆人们说,我要结果了这两个人的性命。我告诉您,我留在这里,就不会有一天太平,连小兄弟也会遭到灾难。”</p>

“千真万确。契当和维尔克都是狗东西。”玛茨科说。“虽则他们不敢动手打孩子。嗨只有十字军骑士才会这么干。”</p>

“他们固然不会动手打孩子,但是万一碰上一场骚乱,或者,天主保佑,碰上一场火灾,什么乱子不会出呢。有什么好说的谢崔霍瓦老婆婆爱我的兄弟们像爱自己的亲生子女一样,这亲爱的老妇人对他们的照顾倒是不必担心的,可是我不在我不在,他们倒会更安全些吗”</p>

“也许会,”玛茨科回答。</p>

他狡猾地望了这姑娘一眼。</p>

“那么,你要怎么办呢”</p>

她低声答道:</p>

“带我一起走。”</p>

这时候玛茨科虽然猜得到这场谈话的用意,却也非常吃惊。他勒住了马,喊道:</p>

“敬畏天主,雅金卡。”</p>

她却垂下了头,羞怯而忧郁地答道:</p>

“您可以这样想,可是对我说来,我宁可向您说出来而不愿闷在心里。哈拉伐和您自己都说兹皮希科永远也找不到达奴莎了,而捷克人认为简直不可能找到她。天主证明,我绝不希望她遇祸。愿圣母照顾这可怜的姑娘,保护她。兹皮希科爱她甚于爱我。唔,这有什么办法呢这是我命该如此。可是您瞧,只要兹皮希科找不到她,或者像您所说的,永远找不到她,那么,那么”</p>

“那么怎样呢”玛茨科问,同时看到这姑娘愈来愈发窘,愈来愈结结巴巴了。</p>

“那么,无论契当,无论维尔克,无论是谁,我都不愿嫁。”</p>

玛茨科畅快地呼吸了一下。</p>

“我还以为你已经宽恕他了。”</p>

但是她声调愈加忧愁地答道:“啊</p>

“那你打算怎样呢我们怎么能把你带到十字军骑士团那里去呢”</p>

“不一定要到十字军骑士团那里去,我现在很想同躺在西拉兹医院里的修道院长在一起。他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他的手下人与其说照顾他,不如说是照顾酒壶。何况他是我的教父和保护人。如果他身体好了,我仍旧可以去请他保护,因为人们都怕他。”</p>

“这我不反对,”玛茨科说,事实上他很不乐意让雅金卡跟他一起去,因为他很知道十字军骑士团的行径,也完全相信达奴莎决不会从他们手里逃得了命。“但是我只告诉你一点,同一位姑娘出门实在不方便。”</p>

“也许同别的姑娘出门有什么不方便,跟我出门却不见得如此。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出过事,而且我已惯于带着石弓出门,还能够经受得起狩猎的艰苦。船到桥头自会直。请别担心。我可以穿上雅斯柯的衣服,戴上发网就走。雅斯河虽然比我小,可是除掉他的头发之外,却跟我完全一模一样,去年狂欢节我们化了装,连先父也分辨不出我们呢。要知道,修道院长也好,任何人也好,都认不出我来的。”</p>

“兹皮希科也认不出么”</p>

“只怕我见不到他。”</p>

玛茨科想了一会儿以后,突然笑了,说道:</p>

“但是勃尔左卓伐的维尔克和罗戈夫的契当要暴跳如雷呢。”</p>

“让他们去如果他们来追我们,那就更糟。”</p>

“哼别怕。我老虽老,他们可还得提防我的拳头。所有的格拉其都有这种气概不过,他们已经尝过兹皮希科的厉害了”</p>

不知不觉来到了克尔席斯尼阿。勃尔左卓伐的老维尔克恰巧也在教堂里,他时时阴郁地望望玛茨科,但是玛茨科并不理会。做过弥撒,玛茨科就心情舒畅地立即同雅金卡回去了他们在十字路口彼此道别分手,玛茨科独自回到波格丹涅茨去,心里又想起了一些不很愉快的念头。他知道,无论是兹戈萃里崔的人们或是雅金卡的亲戚,都不会真正反对她走。“至于这姑娘的两个追求者呢,”他心里说,“那完全是另一回事;但对于孤儿们和他们的产业,那两个家伙是不敢动手的,否则就要蒙上难堪的丑名,而且所有居民都会像对付恶狼似的对付他们。但是波格丹涅茨只得听天由命了田界被侵占,畜群被赶走,农夫被诱走如果天主让我回来,那末我就要跟他们战斗,不是用拳头斗,而是用法律跟他们斗只要能让我回来。如果我当真回来了呢他们一定会联合起来对付我,因为我破坏了他们的爱情;如果她同我一起走了,他们就更加要痛恨我了。”</p>

波格丹涅茨的庄园已经有了起色,他非常放心不下。他断言等他回来时,田园一定是荒芜不堪了。</p>

“看来必须想个对策才好”他想。</p>

吃过午饭,他吩咐备好马,直接上勃尔左卓伐去了。</p>

他到达那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老维尔克坐在前屋,就着酒壶喝蜂蜜酒。被契当打伤了的小维尔克躺在一张铺着兽皮的长凳上,也在喝蜂蜜酒。玛茨科出人意外地走了进去,脸色严峻地站在门槛上;身材高大,骨骼粗大,不穿铠甲,只在腰上佩着一回大剑。父子俩立即认出他来,因为他的脸被炉火的亮光照耀着。最初,他们都陡地跳了起来,像闪电似的,向墙壁那边冲了过去,不论是什么武器,拿到手就算数。</p>

但是阅历丰富的老玛茨科很了解这些人和他们的风俗,一点也不慌张,连自己身上的剑也不摸一下。他只是双手叉腰,用一种微带讥讽的口吻安静地说道:</p>

“这是干什么难道勃尔左卓伐的贵族就是这样待客的么”</p>

这两句话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们立即放下了手,那老人马上克拉一声把宝剑丢在地上,年轻人也放下了矛,两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望着玛茨科,虽然脸上仍旧流露出敌意,但已经带着吃惊和不好意思的神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