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到底是”</p>

“艾达,是这么回事。在希腊逗留期间,我不得不彻头彻尾地重建自己的人生。谈何容易,可我认为我已经完成了。”</p>

“我们经常谈论你。莫瑞斯说你会喜爱希腊的。”</p>

“莫瑞斯还蒙在鼓里呢,谁知道的也没有你多我对你比对任何人说的都多。你能守口如瓶吗”</p>

“当然喽。”</p>

克莱夫不知所措了,这番谈话变得棘手了。然而艾达一点儿也没有期望继续说下去,能够跟她所天真地钦佩的克莱夫单独待在一起就足够了。她告诉他,他回来了,她甭提有多么高兴了。他热烈地表示同意,“尤其是回到这儿来”。</p>

“汽车”吉蒂尖声呼叫起来。</p>

“别去”克莱夫边抓住艾达的手,边重复了一遍。</p>

“我必须去莫瑞斯”</p>

“莫瑞斯嘛,管他呢。”他不肯松手。从门厅里传来了一片喧哗声。“他到哪儿去了”他的朋友正在吼叫。“你们把他安顿在哪儿了”</p>

“艾达,明天和我去散步吧。多跟我见见面。一言为定。”</p>

她的哥哥冲进来了。他瞧见绷带,以为出了事故,知道自己弄错了以后又大笑起来。“快摘掉吧,克莱夫。你为什么听任她们摆布我说,他气色蛮好。你看上去挺健康。老兄,过去喝一杯吧。我替你解下绷带,不,姑娘们,你们不行。”克莱犬跟着莫瑞斯走出去之际转过身来,只见艾达朝他几乎察觉不出地点了点头。</p>

身穿毛皮大衣的莫瑞斯活像一头巨兽。离开旁人后,他立即脱下大衣,笑眯眯地踱过来。“那么,你不爱我了吗”他提出疑问。</p>

“这一切等明天再谈吧。”克莱夫边避开他的目光边说。</p>

“知道了。来一杯。”</p>

“莫瑞斯,我不愿意争吵。”</p>

“我愿意。”</p>

他摆摆手,不肯接递过来的那杯酒。这场风暴注定要爆发了。“可你不应该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他接着说,“这会使我越来越困难。”</p>

“我就是要争吵,我非要争吵不可。”他按照最初那个时期的样子走过来,将一只手插进克莱夫的头发。“坐下来。哟,你为什么给我写那样一封信”</p>

克莱夫没有回答,他更加沮丧地望着这张自己一度爱过的脸。对男性的嫌恶重新浮上心头,他想知道,倘若莫瑞斯试图拥抱他,会发生什么事呢</p>

“为什么啊现在你已经康复了,告诉我。”</p>

“你离开我的椅子,我就说。”于是他开始讲预先准备好的一席话。它是有条理的,不牵涉个人感情的,对莫瑞斯的伤害会最轻微。“我变得正常了跟别人一样,我也不知道是怎样变的,正如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的一样。这是不合乎情理的,我并不希望如此。你愿意问什么就问吧。我是为了回答你才到这儿来的。因为我在信里不可能详尽地写。然而我在信中写的是真实的。”</p>

“你说是真实的”</p>

“当时是真实的,现在也是。”</p>

“你说你只喜欢女人,而不是男人”</p>

“在真正的意义上,我对男人是喜欢的,莫瑞斯,今后也一直会喜欢。”</p>

“一切都来得这么突然。”</p>

他的态度也是冷漠的,但他没离开克莱夫的椅子。他的手指仍停留在克莱夫的头上,抚摩着绷带。他的情绪从快活变成宁静的关切。他既没生气,也不害怕,一心一意只想把朋友治好。克莱夫满腔厌恶,他领悟到,两个人所取得的爱的胜利行将崩溃,人心该有多脆弱,多么充满讽刺意味。</p>

“是谁使你发生变化的”</p>

他讨厌这种讯问的方式。“谁都没让我变。这仅仅是生理上的变化。”他开始诉说自己的体验。</p>

“显然是那个护士。”莫瑞斯若有所思地说,“你要是及早告诉我就好了。我东想西想,然而没料到是这个。保密是不对的,弄得越来越糟。就应该说啊,说啊,说啊。只要有能够彼此倾吐衷曲的人就行。咱们两个完全是这样的。倘若你告诉了我,这会儿你早就没事了。”</p>

“为什么呢”</p>

“因为我会使你恢复正常的。”</p>

“怎样恢复”</p>

“你等着瞧吧。”他微笑着说。</p>

“一点儿用处也没有我已经变了。”</p>

“难道豹子能够把身上的斑点变掉吗克莱夫,你的头脑糊涂了,这跟你刚生过一场病也有关系。如今我不再担心了,因为其他方面你已经康复了。看上去你还很高兴,这个问题也会迎刃而解。我明白你是生怕我会感到痛苦,所以不敢告诉我。但是咱们两个人之间还用得着客气吗你应该跟我说一声就好了。要不是为了你,我为什么待在这儿其他任何人你都不信任。你和我是不法之徒。倘若世人知道了,这一切,”他边说边指着室内那些为中产阶级提供舒适生活的摆设,“全都会被没收。”</p>

克莱夫烦闷地说:“然而我已经变了,我已经变了。”</p>

我们只能凭借自己的体验来理解。莫瑞斯明白什么是糊涂,却不明白变了是怎么回事。“你只是认为自己变了而已。”他,笑吟吟地说。“当奥尔科特小姐在这儿的时候,我常常认为自个儿变了,然而我一回到你身边,那种感觉就统统消失了。”</p>

“我了解自己的心境,”克莱夫边说边激动起来,起身离开了椅子。“我一向跟你不同。”</p>

“现在一样了。你还记得吗我曾经怎样假装”</p>

“我当然记得了,别这么孩子气。”</p>

“咱们两个人相互爱着,自己也知道。那么,另外还有什么”</p>

“哦,看在上帝的分上,莫瑞斯,你给我住口倘若我爱什么人的话,就是艾达。”他补充说,“我只是作为一个例子随便提到她的。”</p>

然而,莫瑞斯倒是能够理解什么叫做例子。“艾达”他说,连腔调都变了。</p>

“仅仅是向你表明某一种感情。”</p>

“你几乎不了解艾达啊。”</p>

“我也不了解我那位护士,以及我提到过的其他一些女人。正如我刚才说过的,并不是特定的什么人,只是一种倾向而已。”</p>

“你到这儿的时候,谁在家来着”</p>

“吉蒂。”</p>

“然而你说的是艾达呀,不是吉蒂。”</p>

“是啊。可我指的不是哦,别这么笨头笨脑的”</p>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