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有人在接过落笔时,仍然是心存犹豫,可当看到纸上罗列出来的高鸿禧种种罪行时,心中蹿火,坚决地签印。
待到众人轮完,柳洵同杨鲁相视而笑,心中无比畅快,堂中众人身居各官署之中,虽不是位高权重,也有那么些分量,有他们的签名上书,明事理的皇后殿下自然清楚事情危急,哪怕最终太皇太后真以僭越治他们的罪,起码也是将高鸿禧这个谄臣拉下马,也算是大快人心,无怨无悔了!
屋内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柳洵更是让两个儿子端来好酒,令下人备好案桌,呈来各类珍馐,众人好酒好菜相叙平常,颇有些慷慨赴死前的激昂。
世间仿佛只有书房内闪烁着丝光亮,外头忽起怪风,黑夜在张牙舞爪。
酒过三巡,院公忽然急急忙忙地闯将进来,他额头冒出豆粒大的汗,扑倒在地上,慌忙说道:“老爷!不好啦!外头……外头来了大批卫士,正要破门进来!”
突然的消息让柳洵震惊地手一抖,酒杯摔落在地上,他问道:“可知道是哪个卫府的卫士?”
院公说道:“说是右翊卫将军亲自带人来的!”
杨鲁皱眉说道:“不好!右翊卫将军童庚同高鸿禧那厮相交甚好,此次前来绝非善意!恐怕是走漏了风声,让高鸿禧察觉到些什么了!”
柳洵连忙起身,对院公说道:“你快快请各位大人从后门出去!我自去会会这位童将军!”
“这可哪成!我等岂是可抛师弃友的小人!”
众人纷纷相劝,硬是偏要留下,柳洵坦然笑道:“众位且听我一句!若是你等留下,不就给那童庚落下把柄,做实了我等所谋之事!夜深半分,老夫携子饮酒赏月,想他什么将军的也奈何不了我!”
听得柳洵的话,众人相继嘱咐珍重,便在院公的带领下向后门而去,柳洵将联名书交给杨鲁,重重地拍了他的手背,杨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重任所托,当万死不辞!
待他们离去后,柳氏兄弟二人紧紧跟在父亲身后,任柳洵如何厉喝慈言都不肯离开父亲身边半步,柳洵泪眼婆娑,从两个儿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倔犟的模样,他笑道:“来吧,让我们开门会客!”
齐刷刷一排身着明光垲,手执刀剑斧钺的卫士立于院中,肃杀俨然,正中立着位将军,头戴金狮盔,身穿赤色连环甲,腰佩长剑,似嗔含笑地望向柳洵。
见到这阵仗,柳洵先是稍愣了下,旋即拱手拜道:“不知将军夤夜造访,有何贵干?”
童庚冷哼一声:“城中密探来报,说是贵府今晚甚是热闹啊!不为别的,只是来例行检查罢了!”
柳洵陪着笑脸说道:“今夜只老夫一人与两个儿子叙旧饮酒,若是声音太大叨扰他人,这边罢席就是,还请将军多通融通融呢!”
童庚没有回答他的话,似乎在等着什么,突然间他站定脚步,露出狰狞的笑容:“哦?恐怕今夜府中,是在密谋刺杀内常侍一事吧!”
“什么?”
正在柳家父子三人震惊之余,后院那头传来阵阵凄厉嘶叫,教人耳不堪闻,闻者无不动容,不一时儿便传来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柳洵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他的双眼再没有了光芒,慢慢的,与黑夜融为一色。
从后院走来位浑身沾满鲜血的卫士,他递给童庚方才被血水浸湿的联名呈书,童庚将书件收好,从怀中掏出张早已撰写好的书信,吩咐道:“你去将后院那群家伙的手印收集按在上头,这便是今夜他们意图谋害内常侍的证据!”
“是!”
而后童庚抽剑上前,一步步逼近颓靡低首的柳洵,轻笑道:“老贼,城中内常侍眼线遍布,手眼通天,难不成还真以为你们做的这些腌臜勾当瞒得住内常侍的眼睛吗!”
始终站在父亲后头的柳承风跳了出来,破口骂道:“你个认贼作父的混球,休想伤我父亲!”
注定是要流血的夜,多杀一人也无妨。
童庚轻哼一声,提剑便朝柳承风刺来,柳承风大吼道:“大哥!快带父亲离开这里!”
童庚怒喝一声:“谁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