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节-第四十五节(2 / 2)

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53311 字 2019-09-25

袁熙听从了田丰的建议,率军退守龙亭。

五月上,麴义率北军攻克小黄城。大将军李弘率匈奴铁骑,吕布率南军进驻陈留。

北疆军主力全线推进到睢水河、浪汤渠一线,兵临浚仪、开封城下。

陈留城外,睢水河畔,大将军营。

李弘脸色铁青,杀气腾腾地望着跪在面前的赵云、司马懿、祭锋,高大的身躯轻微地颤抖着,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

麴义、吕布、玉石、樊篱站在三人的周围,担心地看着李弘,谁都不敢出言劝阻。

魏延站在大将军的身后,面色苍白,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仿佛要破胸而出,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竭力压低声音呼吸着。

“陈留对我有多大作用,现在你们看到了。”李弘突然一把抓起案几上的地图,狠狠地砸到三人面前,纵声吼道,“攻占陈留,对我有多大作用?”

“为什么你们不听命令擅自攻城?为什么?”李弘怒不可遏,抬起一脚剁到了案几上。“咔喳……”一声,案几拦腰中断,一分为二。李弘犹不解恨,抡腿就是一脚,把半截案几踢得呼啸而起,直接撕裂帐篷飞上了半空。

麴义、吕布等人骇然心惊,各自退了一步。

“大将军,事情已经发生了……”玉石和李弘一起从卢龙塞出来,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李弘愤怒到这种歇斯底里的地步。

“八百七十二个兄弟,你让我损失了八百七十二个兄弟……”李弘手指赵云,睚眦欲裂,“他们没有死在边塞,没有死在落日原,竟然死在了这样一座毫无意义的城池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已经是龙骧将军了,已经是诸卿之一的执金吾了,你为什么还不满足?和死去的兄弟相比,你得到了多少回报?你获得了多少功勋和荣耀?你为什么还要抢功?你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八百七十二个身经百战的兄弟,你的良心在哪?你的良心在哪……”

“大将军,子龙也是为了战局……”玉石急行一步,扶住了气得浑身颤抖的李弘,小声劝道,“子龙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对你无比信任,但你……你竟然……我亲自统率单于庭铁骑,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如今匈奴人没有烧杀掳掠,名震天下的黑豹义从营竟然烧杀掳掠了。你让我的努力瞬间化为泡影,你知道你耽误了多大的事吗?”

“为了从大漠调兵南下,两年来,我耗尽了心血,但朝廷上的反对声异常激烈,为什么?还不是担心胡人在中原烧杀掳掠吗?今天呢?今天你干了什么?你让黑豹义从的胡人烧杀掳掠,你让朝廷之上的担心变成了事实。在北疆奋战了十几年的黑豹义从都凶性不改,烧杀掳掠,何况大漠上的胡族诸部铁骑?这兵还怎么调?你让我怎么说服朝廷调兵南下?”

“我之所以亲率单于庭铁骑鏖战中原,就是想告诉朝廷,胡人并不是凶残成性的蛮人,胡族诸部的铁骑不会伤害大汉百姓。我想用这个事实说服朝廷,从大漠上征调更多的铁骑南下中原,但今天呢?今天你让我拿什么说服朝廷?”

“能进入中原战场的军队都在这里,我们没有援军了,唯一的援军就是大漠上的胡族铁骑。你睁眼看看,凭现有的兵力,我们能攻占中原吗?没有更多的兵力,我们怎么决战?”

“你为了一个小小的陈留,为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功劳,让我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中原大战,可能就此失败。子龙,子龙……你……”

李弘惨笑一声,连连摇头,突然身躯一歪,仰头向地上倒去。

玉石眼明手快,一把抱住了他,“大将军……大将军……”

鲜血从李弘的嘴里冒了出来。

玉石魂飞天外,放声大叫,“子民,子民,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子民……”

麴义、吕布、樊篱一起拥了上去,赵云、司马懿、祭锋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扎堆就往人缝里钻去。魏延跑了两步,刚刚靠近人群,就看见李弘在玉石的怀里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玉石死死抱着李弘的脑袋,瞪大一双血淋淋的眼睛,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去叫医匠,去叫医匠……”

魏延脑中一片空白,感觉自己要死了,霎那间连抬腿的力气都没了。

大将军倒下了,大将军竟然在这个时候倒下了。

“快啊……去叫医匠……”

魏延极力跨出一步,但双腿好象失去了知觉,一头栽倒在地。

“我去,我去……”司马懿泪流满面,一边叫着,一边连滚带爬,掉头往帐外跑去。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象钳子一般抓住了司马懿的脖子,痛得他失声惨叫。

“谁都不要动……”麴义大吼一声,用力把司马懿推倒在地,“谁动我杀了谁。”

“云天……”吕布吃惊地望着一脸杀气的麴义,右手猛地握上了刀柄。

“都不要动。”麴义再吼一声,手指祭锋,“给我站到大帐门口,谁都不许进来。”

祭锋张开沾满鲜血的双手,茫然地望着麴义。

“你小子傻了。”麴义冲上去就是一脚,把祭锋踹倒在地,“站到门口去,任何人不准进来。”

“云天,大将军还在吐血……”玉石厉声叫道,“快叫医匠。”

“这里都是秩俸两千石以上的大吏,谁叫医匠都会引起猜疑和恐慌。”麴义摇摇手,“不要慌,先稳下来。”

他一把拽下战盔,拿在手上用力扇了几下。

“去把任意叫来,快,快……”麴义指指趴在地上的魏延。“不要哭丧着脸。大将军还没死,不过累得吐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笑一笑。”魏延急忙爬起来,勉强龇了一下嘴。麴义大怒,“你这是哭还是笑?”魏延不理他,飞一般跑了出去。

麴义转头看向吕布、赵云和樊篱等人,神情凝重地说道,“第一件事,大将军生病的事不能有丝毫泄露,以免动摇军心。第二件事,在飞燕到来之前,我暂时负责前线指挥。第三件事,立即把飞燕接到陈留来,前线指挥由他负责。第四件事,飞燕离开邯郸后,行辕由文和(贾诩)负责。第五件事,在大将军没有下令之前,任何人不准把这件事密奏朝廷,否则……”麴义瞪着吕布和司马懿,一字一句地说道,“杀无赦。”

众人齐齐点头。大将军病倒的事一旦传到朝廷,可能会出现很多预料不到的变故,而这些变故可能会导致大战的失败。毕竟大将军倒下了,朝廷就由长公主一个人说了算,而这位长公主的非常手段,让麴义、吕布等人感到十分恐惧。

“你起来,给我写几分书信。”麴义伸腿踢了一下坐在地上的司懿,“你小子好忍性,子龙将军替你受过,被大将军骂得狗血喷头,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没事人一样。”

“我错了。”司马懿懊悔不已,失声哭了出来,“我不知道事情会这样……”

“哭什么?”麴义给了他脑袋一下,“我小看了你。你小子长得五大三粗的,脑子却聪明得很。怪不得大将军对你赞不绝口,宁愿痛骂子龙,也不愿说你一个字。你上次在河内,这次在兖州,打得都不错,是块料。”

司马懿闻言更是伤心欲绝,泪水流个不停。先前赵云说大将军赏识他的时候,他以为赵云是在安慰自己,现在听麴义这么一说,才确定事情是真的。可惜自己年少无知,把一个大好前程全部葬送了。赵云的人品人所皆知,谁都不会相信赵云会违抗大将军的命令,擅自驱使胡骑诛杀百姓继而贪功夺取陈留。自已这次聪明反被聪明误,贻患无穷了。

这时门下督贼曹任意冲进了大帐,看到大将军躺在席上,玉石、赵云一左一右正在替他擦拭脸上的鲜血,当时就急了,张嘴就是一声怒骂,伸手就去拔刀。

“你想干什么?”麴义冷着一张脸,指着他说道,“大将军太累了,吐血了。”

任意手握拔出一半的战刀,两眼非常戒备的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如临大敌。

“你不会以为我们几个窝里反,合谋伤了大将军吧?”麴义冷笑道,“两件事。一,不要伸张,该怎么护卫大将军帐还是怎么护卫,只是不要让人走进大帐即可。二,立即派个卫士去叫个最好的医匠来,就说你不舒服,生病了。”

任意躬身领命,然后跑到大将军身边仔细看了看,这才匆匆跑了出去。

“把泪水擦擦。”麴义拍拍司马懿的头,“不要太自责了,要趁着这个机会将功折罪。中原大战刚刚开始,大将军虽然倒下了,但他还没有死,还能继续指挥大战。如果你能帮助他,象攻占陈留城这样的好计多想一点,我们完全可以打赢这一仗。坏事也能变成好事嘛。”

司马懿精神突然一振,一把擦去了泪水,翻身站了起来,“大人还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

麴义和吕布互相看看,同时点了点头。

“大将军只骂子龙将军,并没有骂你,由此可见大将军的心意。”麴义挥手说道,“你和文长(魏延)留在这里,一边照顾大将军,一边想想攻击之策。待张燕大人赶到之后,立即奏报。”

司马懿连连点头,走到赵云身边低声说道:“大人,你去忙吧。我会照顾好大将军的。”

赵云叹了一口气,伸手拍拍神情悲痛的玉石,拉着他一起站了起来。

大将军昏迷不醒,中间又吐了两次血,人已经奄奄一息了。虽然军中的医匠极力抢救,但成效甚微,没有丝毫起色。

过去大将军在幽州战场攻击张纯张举的时候,也曾生过病,但很快就好了。这次情况如此严重,让麴义、吕布等人忧心如焚,一筹莫展。

大将军虽然病倒了,但仗还要打。

深夜时分,麴义在偏帐召集诸将军议。

“中原大战的首要目标我们已经完成,兖州各郡县我们已经基本占据,现在我们要做的事就是把战场稳定在封丘、浚仪、开封一线,以求在最短时间内形成决战态势。”麴义站在地图前,望着诸将说道,“诸位大人请看,目前的战线从兖州东郡的燕城开始,南下到陈留郡的封丘、浚仪,河南的开封,然后到陈留的雍丘、襄邑、考城,梁国的薄城。”

麴义的手在地图上沿着这条战线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叛军已经形成了一个弧形阻击阵势,我们则形成了一个锥形攻击阵势。”

“很明显,这种战场将局对我们非常不利。我们的中路大军和左右两路大军之间的距离过大,叛军如果从我们中路大军的两翼,就是北面的封丘和南面的雍丘果断杀进,我们有可能陷入包围。当然,这有个前提,那就是叛军在左右两路能够挡住颜良和阎柔两位大人的攻击,然后又有足够多的军队从封丘和雍丘两地予以包抄。”

麴义看看诸将,笑着说道:“我们打个赌,诸位大人猜猜,叛军有这么多兵力吗?我猜没有,谁猜有?”

“大人,赌注是什么?”于毒大声问道。

“酒啊。”麴义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猜中了,你们每人请我喝顿酒。”

“大人,如果你猜错了呢?”

“一样,还是你们每人请我喝顿酒。”麴义不假思索地说道。

诸将哄堂大笑。

“大人,哪有这样的道理?”张震笑道,“你还讲不讲理?”

麴义嘿嘿一笑,“要不然我做你们的上官干什么?你们总要给我点好处吧。这么长时间了,我就没有看见你们有人主动贿赂我。既然你们都这么廉洁,那就算了,我就不主动索贿了,我们就打赌吧。无论输赢,我都有酒喝,还有人陪着我喝。大将军要是追究下来,罪责大家一块扛。”

诸将笑翻了。

“大人,大将军就在旁边的大帐里,他会听到的。”穆斯塔法笑得喘不过气了。

“大将军不在,出去巡营了,说是一个人想想如何打到洛阳去。”接着他突然一变脸,面如寒霜,“严肃点,严肃点。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麴义继续排兵布阵。

“为了防患于未然,胡骑营和长水营将分赴封丘和雍丘两地予以堵截。”接着他指指坐在旁边的吕布,“我和吕大人将在中路战场继续攻击,以压制袁绍的主力,迫使叛军把更多的兵力集中到中牟、浚仪和开封一带,这样我们就能帮助左右两路大军迅速向前推进,以缩小他们和我们之间的距离。他们越靠近我们,我们就越没有后顾之忧,力量就越集中,攻击也就越猛烈。”

军议散去,诸将各奔战场。

麴义、吕布、玉石、樊篱、赵云五人匆匆走进大帐。

大将军醒了,虚弱无力。麴义把自己所作的安排和攻击之策简要说了一遍,“大将军可有什么交待?”

李弘竭尽全力说了几个字,声音非常小。麴义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勉强听清楚了。

“我知道,我已让仲达写了书信,把陈留发生的事急告仲渊(李玮)了,请他在晋阳早作安排。”麴义安慰道,“大将军,你还是歇着吧,你这样下去,会死的。你死了,中兴大业还有什么指望?大家一起玩完。”

玉石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说两句好听的?”

“不说严重一些,他听得进去吗?”麴义没好气地埋怨道,“他这是累的。今天还算幸运,是在大帐里倒下的。哪一天如果在战场上突然倒下,大军势必崩溃,我们死了连一块骨头都找不到。”

这时李弘又说话了。麴义懒得听,扭头不理他,“你歇着吧。你这样子,想许多有啥用?”

赵云气得一把推开他,俯身倾听。

“他说什么?”麴义看到赵云一脸紧张,急忙问道。

“大将军说,现在要想稳定战线尽快形成决战态势,关键是左右两路战场的进攻,尤其是颜良大人的右路,必须迅速寻求突破,继而攻占燕城,直杀延津、酸枣一线,威胁河南。如果左右两路没有进展,被叛军死死挡住,中路进攻势必受挫。叛军赢得了时间,马上就会由守转攻,开始全线反扑。”

麴义浓眉微皱,和吕布、玉石交换了一下眼色,三人都觉得很难办。曹操、刘备的大军撤到燕城后,叛军的防守兵力大增,颜良遇到的阻力非常大。他要想突破燕城,杀到延津、酸枣一带,困难重重。

李弘抬手指指赵云,用力喊了两个字,“子龙……”

麴义心领神会,望着赵云说道,“大将军要你去右路战场相助。现在右贤王刘冥和左大当户兰嵘的一万铁骑就在平丘和长垣。你带着铁骑杀过去。”接着他想起什么,郑重警告道,“子龙,大将军不在,你可要压制住那些匈奴人。如果再发生一起胡人烧杀掳掠的事,麻烦可就大得不可收拾了。”

“我知道。”赵云低声叹道,“不会再发生了。”

“传令南军的张隼,立即带着南军铁骑赶到平丘、长垣一线驻防,以防叛军渡过濮水河攻击我粮道。”麴义转身对吕布说道,“让他们和子龙一起走,要快。”

吕布点点头,立即出帐下达命令。

李弘望着赵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昏昏睡去。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四十四节

五月上,豫州颖川郡,许昌。

各个战场上的消息飞速传到许昌。北疆军如潮水一般的攻势让许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但曹操、刘备成功撤离定陶和张飞、杨平偷袭昌邑的成功又让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稍稍得到了一些缓解,甚至还隐约能从中感受到一丝希望和喜悦。

在行宫的尚书台内,袁绍和沮授、建纪、袁忠、王朗、华歆等人围坐一起,商谈当前局势。

由于曹操、刘备撤到了中原北面的战场,使得燕城一线的兵力大增,我们固守燕城反攻白马的可能越来越大。荀彧、张飞在薄城和考城一线挡住了北疆军,中原南面战场上的阻击战已经开始。

在中原中路战场上,因为袁熙的举棋不定,数万大军一度滞留在中牟、浚仪一带迟迟没有确定其主攻方向,他既没有北上支援燕城的辛评,也没有南下支援陈留的许攸,更没有东进接应曹操、刘备撤退,结果却因祸得福,反而在北疆军杀过济阳、东昏一线直逼陈留的时候,得以迅速集结兵力迎战北疆军主力。

现中原战局正朝着我们预定的方向发展,虽不慎丢失了陈留,但第二道防线还是在最短时间内成功建立了,而且其阻击力量要远远大于我们初期的设想。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完全来自于兖州军出人意料的撤退方向。谁能料到曹操、刘备会率军冒险北撤?中原北面的战场因此得到了更多的兵力,他们恰好挡住了北疆军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否则以辛评、高干的力量,恐怕燕城已丢,河南即将受到北疆军的威胁了。

此刻双方即将进入艰难的对峙战、消耗战,如果我们能咬牙挺过这段最困难最痛苦的时期,我们旋即可以取得战场优势,然后展开铺天盖地的反攻。

当务之急是在荥阳、中牟一线建立第三道防线,以便在北疆军突破第二道防线后,继续阻敌。

第三道防线的建立,将加深我们的防御纵深,可以保证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屯积物资,征募士卒,为即将开始的对峙战、消耗战和随后到来的反攻大战蓄积充裕的钱粮军械和强大的兵力。

建立第三道防线,以便在北疆军突破第二道防线后,依旧可以把北疆军挡在荥阳、中牟一带,需要一段时间。但如今北疆军气势如虹,所向披靡,己方却士气低迷,屡战屡败。要想把这段宝贵的时间夺回来,联军需要顽强战斗,需要众志成城,需要正确的攻防之策。无论是打算以攻代守,还是打算依据坚城死守,都需要立即给南北中三个战场以清晰、准确、果断的命令。

袁绍和沮授等人仔细分析了局势,一致认为据城死守,寸土必争,和北疆军打对峙消耗战,才是阻挡和迟滞北疆军攻击速度的唯一办法。

目前荆州军的后续人马在蒯越、邓义、刘磐等人的统率下,已经进入了颖州境内,很快将到达中牟、开封前线。

汝南的徐璆也率军到达陈国,他的大军将直接到达陈留郡的襄邑、雍丘一线,以切断中原南面战场和中路战场的联系,打击中路战场上北疆军的侧翼。

徐州的关羽,扬州的纪灵正在支援薄城、考城的路上,估计这几天就能和荀彧张飞会合。

江东的孙策、周瑜已经回信,明确表示遵从朝廷旨意,愿意率军北上支援,只是江淮战事刚刚停下,江东各军需要时间休整和筹措粮草,请求朝廷宽限时日。另外,考虑到江东和荆州之间的仇怨,两人在信中对豫章郡的安全表示了担忧。如果江夏的黄祖趁着江东军北上的机会,挥军攻击柴桑、彭泽怎么办?言下之意,是希望袁绍出面劝说刘表,断绝荆州军攻击豫章郡的企图。其实,刘表也担心孙策周瑜趁机联手攻击江夏,而周瑜不走,孙策当然也不敢走了,他担心周瑜对自己不利。

袁绍遂决定和刘表商谈此事,让刘表亲自书告孙策周瑜,只要双方联手共抗河北,则荆州军绝不攻击江东。有了刘表的承诺,相信中原战场上马上就能看到孙策、周瑜的江东军了。

在第二道防线已成,各路援军正在源源不断北上的情况下,联军有坚固的城池,有足够的兵力,有尚可支撑一段时间的粮草辎重,完全可以和北疆军打对峙战、打消耗战。

反观北疆军,随着作战时间增长,距离中原腹地越近,他们的优势正在丧失,劣势正在不断扩大。

一个多月来,北疆军攻城拔寨,千里跃进,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他们为了抢得先机,军队日夜行军作战,至今没有一天休整,步骑士卒们因此疲惫不堪,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尤其是北面战场上的颜良,他们提前一个月南下开辟河南战场,本来就已经打得精疲力竭了,现在将士们的劳累可想而知。

随着战场不断前伸,北疆军的粮道越来越长,涌入兖州的民夫越来越多,粮草军械的消耗也越来越大。

北疆军这次动用的铁骑数量比我们估计的要多,尤其是匈奴人,几乎占了骑卒数量的一半。如此庞大的铁骑大军,其消耗之大要远远超过它的步卒大军。这里是中原,不是北疆,胡人的食物,战马的草料,就地筹措的数量非常有限,很大一部分需要从北疆千里迢迢地运来。先不说铁骑在中原战场上本身的消耗,就是民夫们把牛羊等牲畜和战马草料运到中原的路途上的消耗,就是一个惊人的数量。

看看北疆铁骑在陈留的烧杀掳掠就知道北疆军所面临的困难了。攻击陈留的可是口碑极好的赵云,那支铁骑也是北疆军的精锐,他们在粮草不足的情况下都干了什么?由此可以想象匈奴人,他们远离边塞来到中原,本来就水土不服,如果食物和马料出现问题,难以为继,他们会干什么?他们会比北疆军的精锐铁骑更遵从军纪吗?不可能。李弘要为此次血腥杀戮付出代价。他因胡骑的骁勇而建功立业,他也会因胡骑的凶残而败亡。我们可以断言,此仗李弘必败,他死定了。

北疆军除以上两个不可挽救的劣势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劣势,就是他们的恐惧。

河北在条件不足的情况下仓促发动中原大战,根本没有必胜的信心。他们恐惧失败,他们失败不起。北疆军一旦在中原告负,惨遭重击,河北可能就此失去征伐天下的机会,可能就此走向败亡。李弘和北疆大将们对失败的恐惧,导致北疆军的攻击速度到了让人恐怖的地步。

现在,北疆军的将士们已经打不动了,北疆军的钱粮已经逐渐紧张了。为了占据和稳定兖州全境,北疆军的兵力也已经不够了。北疆军上至李弘,下至统军大将,都知道自己的危险,所以他们把北疆军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在联军没有形成强大的反击力量之前夺取兖州全境,继而形成中原决战的有利态势,以便在我们立足未稳、惊魂未定的时候给予我们致命一击。

也正因为以上原因,曹操和刘备的冒险北撤,张飞和杨平偷袭昌邑,都奇迹般地成功了。除了他们本身计策的精妙大胆之外,还有北疆军一味追求攻击速度以求迅速占据兖州,尽快形成决战态势的心理。李弘和北疆军中的很多大将因为担心大战失败而畏首畏脚、患得患失的心理,都直接导致了战斗指挥上的多次失误。

“这是一种征兆,一种失败的征兆。”沮授在分析的时候说道,“从目前战局的发展来推测,李弘在大战策略上有严重的错误,而导致这种错误的原因就是他对中原大战没有必胜信心,害怕失败的心理造成的。”

“因为河北现在还没有攻占中原的实力,所以李弘在决策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失败了怎么办?失败了,如何把损失减到最小,如何让河北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元气,如何让河北能够继续发动第二次南下征伐的大战。李弘在这种心态下做出的决策,显然非常保守。”诅授的手在地图上的定陶、昌邑指了指,“北疆军在大战初始,兵分两路,各取定陶和昌邑,然后……”他的手接着指向了陈留,“两军合二为一,急速杀进陈留,其目的都是一个,先取城池,占据兖州,在中原寻找一个进退之地。也就是说,北疆军即使战败了,但因为它还有城池为阻,还有一千多里的纵深,它可以确保自己的大军安然无恙地退回河北。”

“所以,北疆军到目前为止,首要之务是速度,是时间,它根本不在乎是否歼灭我们联军的军队,而是一心一意要抢在我们联军支援兖州之前,拿下兖州,拿下进退之地。然后它马上就要面对我们联军的反扑,它需要足够的军队挡住我们的反扑,把战线稳定下来,伺机决战。从这一点出发,它更不愿意在兖州围歼对手,那样做既花时间又损耗兵力,一旦让我们提前杀到定陶和昌邑,北疆军势必无法持久作战,只有撤回河北了。”

“抢时间,抢速度,是为了占据兖州。占据兖州,是为了进退无忧,是为了应付战败之局。”沮授说道,“一个多月来,李弘实现了自己大战之初的第一个目的,我们也达到了建立第二道防线阻击北疆军攻击的目的。现在,李弘要为自己的这种极度保守的攻击策略付出代价了。”

“李弘在定陶错失了重创曹操刘备的机会,在昌邑错失了围歼张飞杨平的机会,结果让我们得到兵力并迅速完成了第二道防线的构建。相反,他的两翼军队却陷入了困境,推进速度大大延缓,和中路大军拉开了距离。由于这三路大军短时间内无法靠拢形成保护和支援,已经突前到陈留一线的中路主力大军随即成了我们攻击的对象。”

沮授的手一拳砸到地图上的陈留城,“我们的反击就从这里开始。”

袁绍等人神情兴奋,围着地图说个不停。尚书台的议事堂内不时付出很久没有听见的笑声。

“我觉得李弘的攻击之策没什么错误,毕竟他的实力不够,在兵力上没有绝对优势。他要占据兖州,要阻击我们的反攻,还要和我们决战,以他现有的兵力,当然要扳着手指头一个个数着用了。他能打到今天这个局面已经难能可贵了。”袁绍笑着对沮授说道,“换了你我,有这样的魄力打这一仗吗?”

“李弘如果在定陶和昌邑一带把自己的主力损耗太大,尤其是步卒大军,他到了浚仪、开封、陈留一带就没法打了。”逢纪指着地图上陈留一带的大小河流说道,“这里大河大渠就有六个,汳水河,睢水河,浪汤渠,鸿沟水,阴沟水,涡河,再往前到了中牟一带还有贾鲁河,圃田泽。如果没有和我们相差无几的步卒大军,他打到汳水河后,只能停步不前,等着我们去打他了,这样李弘就失去了战场主动。他选择这种保守的攻击之策看样子也是无奈之举。”

接着他感叹地摇摇头,“这头豹子在大漠上无人可挡,但到了中原他就不行了。如今在正面战场上,我们有六万大军。如果异度(蒯越)兄和孟玉(徐璆)兄能到,我们在浚仪、开封、雍丘一线就有将近十万大军。豹子哪里挡得住啊?”

“我们现在没有必要打他,把他挡在河南之外,拖在兖州境内就行了。”袁绍说道,“鉴于前年冀州大战的教训,我们还是保守一点好,免得损兵折将。”他指指沮授,对众人说道,“刚才他说了北疆的劣势,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北疆军的劣势越来越大。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

“大人难道不想利用眼前的有利局面,围歼北疆军主力?”王朗奇怪地问道,“荆州军和汝南军赶到战场后,我们拥有兵力上的优势。现在在正面战场上,北疆军的主力一部在攻打浚仪,一部在攻打开封。如果我们以一部兵力牵制和阻击浚仪城下的北疆军,以主力从开封、雍丘两个方向包围陈留,应该可以重创李弘,夺回陈留。”

“陈留对我们而言,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袁绍笑道,“在第二道防线没有建立之前,我们希望利用陈留城的坚固迟滞北疆军的攻击速度,给我们在河南部署兵力争取时间。但由于南北两个侧翼战场的迅速形成,第二道防线已经牢固,陈留城的作用已经不明显了。至于攻击嘛,刚才我已经说了,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我们反攻的时间还没到。现在就是拖,把李弘拖死,把北疆军拖死。”

“要反攻,就要致命,就要把北疆军打得一蹶不振,这样我们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征伐河北,平定天下。”沮授长叹道,“再这样打下去,天下就算平定了,社稷也是一片废墟了。所以此仗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把李弘彻底解决了。”

中路战场上,由于双方兵力接近,地形对北疆铁骑又十分不利,短期内双方谁都无法打破僵局,对峙的局面已经形成。

联军想把战事一直拖下去,但北疆军不会答应,他们急于打破僵局,迫使联军尽快决战。为了早日形成决战态势,北疆军在中路无法打开局面,攻击重点随即就会转到两个侧翼战场上。这两个战场上的北疆军为了向中路主力大军靠拢,同时也为了配合主力大军打开僵持的局面,势必要发动猛烈攻击。

从当前的战场形势和双方兵力部署来看,北疆军的攻击重点肯定是北面的侧翼战场。

颜良的军队如果突破燕城,杀到延津、酸枣一带,将直接威胁河南。为了挡住颜良的攻击,袁绍就要从第二道防线抽调兵力驻防于第三道防线,这样战场上的僵局就被打破了。联军可能就此全线后撤,死守荥阳、中牟一线。

目前北侧战场上有曹操刘备的四万人马,辛评高干的一万兵,总兵力有五万人,挡住颜良的军队应该不成问题。但他们最担心的不是凶悍的颜良,而是刚刚从定陶撤回来的曹操。曹操和刘备在兖州战场上损兵折将了,但刘备还有徐州,还能东山再起,而曹操除了手上的那几万人马,就一无所有了。面对颜良的攻击,曹操的迎战态度可想而知。换了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老本彻底拼光。

曹操是丞相,他到了燕城后,他的官最大,军队最多,刘备辛评高干都要听他的指挥,他说撤退就撤退,其它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们还有兵力北上支援燕城吗?”袁绍忧心忡忡地问道。

“没有了。”逢纪说道,“河内高柔朱灵还有一万多人,他们要护守京畿,不能动。洛阳还有刚刚从河内返回的赵睿、吕鸿的五千人。京城就这么点军队了,也不能动。关西的淳于纯大人还有近万人,关中的显思(袁谭)还有两万多人,都不能动。我们能调动的军队现在都在中原战场,五万多人,一万人燕城,四万人在中牟、浚仪、开封一带。”逢纪看看袁绍,苦笑道,“现在孟谦(袁微)在洛阳募兵,友若(荀谌)在豫州募兵,这些新兵至少要到本月底才能征募齐备。所以……”他摇了摇头,“我们只能警告曹阿满,叫他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袁绍冷笑,“这个时候了,他如果还敢和我对着干,我杀了他。”

沮授急忙劝阻。此次北疆军大兵压境,由于各州郡实力不足,只能结盟联手共抗河北,这正是重建天子和朝廷威仪的最佳时机。大人作为朝廷的大司马大将军,此次会盟的盟主,应该吸取当年讨董失败的教训,利用天子和朝廷的无上权威,妥善处理朝廷与各州郡大吏之间的关系,把大家的力量凝聚到一起,击败河北叛逆,继而平定天下重振社稷。

“大人奉天子号令天下,需要大臣们的拜服和遵从,而要做到这一点,就要让大家在击败河北平定天下的过程中,不但没有既得权势利益的损失,还能得到更大的权势利益。”沮授拱手说道,“在曹丞相这件事上,大人应该三思而行,千万不要因小失大,白白葬送了击败河北的机会。”

袁绍望着沮授,若有所思。

五月上,邯郸,大将军行辕。

张燕接到大将军命令,即刻赶赴中原战场。

张燕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此刻中原战场的攻击已进入关键时刻,决战态势即将形成,自己亲赴前线指挥,的确比坐在邯郸行辕指挥好。

临行前,他和留守行辕的贾诩、傅干等人再一次就目前的战局仔细商讨了一下。

目前三路大军的攻击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顺利,两翼大军和中路大军之间的距离过大,容易给叛军以可乘之机重创中路主力。

“必须迅速在侧翼战场上取得突破,尽快打破僵局,”张燕对贾诩说道,“从阎柔的书信来看,南线战场的叛军兵力还没有形成优势。你立即书告阎柔,请他指挥铁骑火速插到汳水河,切断薄城、考城和襄邑之间的联系,把叛军逼到汳水河南岸去。叛军一旦南撤,他的军队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渡过汳水河和睢水河,占据滑亭和高阳亭,切断雍丘和襄邑之间的联系。这样,雍丘在主力大军的配合下,旦夕可下,然后阎柔就可以集中力量攻击襄邑,威胁豫州了。”

“北线战场上,双方兵力接近,但曹操刘备未必敢和我们对攻,所以你书告颜良,不惜一切猛攻。”张燕皱皱眉,担忧地说道,“曹操能从定陶成功撤走,非常不简单。颜良稍有大意恐怕就要出事。”

贾诩想了一下,提议道:“我亲自去白马。”

“事不宜迟,立即动身。”张燕想都没想,一口答应,“行辕由俊彦(傅干)负责。”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四十五节

五月上,兖州东郡,燕城。

颜良看完行辕的急书,随手就把它扔到了案几上,鼻子里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冷哼。

“地图,把地图给我拿下来……”颜良指着悬挂在大帐一侧的大地图,冲着站在大帐门口的两个卫士大声叫道,“铺到地上去,快一点。”

“怎么了?”正在伏案疾书战报的文丑抬头看看他,笑着问道,“行辕说什么?催促我们尽快攻击?”

“催,催,一天到晚就是催。”颜良一把推开案几站了起来,“前些天,为了催我们渡河攻击,行辕派王凌来了。这次,为了催我们攻击燕城,我们的长史大人竟然亲自来了。”

“贾大人来了?”文丑放下笔,惊讶地说道,“他怎么会来?给我们带什么东西没有?是新兵还是军械?”

颜良弯腰把案几上的竹简拿起来丢给文丑,然后大步走到大帐中间。两个卫士把大地图铺到地上,躬身退下。这时周山和王凌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看到面如寒霜的颜良正站在地图前,周山打趣道:“老虎肚子饿了,要下山吃曹操了?”

颜良瞪了他一眼,“传令各部将领,到大帐军议。”

“马上要打?”

“再不打,行辕要拿刀砍我了。”颜良冷声说道,“他们在邯郸吃香的喝辣的,哪里知道我们的难处?”

周山急忙走出大帐传令。王凌走到颜良身边,低声说道:“行辕又在催了?”

“贾大人要来了。”颜良看看他,摇摇头,“中路大军推进到浚仪和开封一带后,受到了顽强阻击,大军寸步难进,急需我们在侧翼战场打开僵局。但曹操、刘备逃到燕城后,叛军实力大增,如果强行攻击,我们损失非常大。”

“不打也得打。”文丑看完行辕的书信后,抬头对颜良说道,“行辕的担心有道理。目前中原战场还没有形成决战态势,而叛军的后援军队又在源源不断地北上。如果我们不能抢在叛军展开反攻之前推进到河南,占据兖州全境,我们极有可能在燕城、封丘、浚仪、开封、雍丘、襄邑一线和叛军形成僵持局面。僵持局面一成,战局的发展对我们就非常不利了。”

“赵云将军马上就要来了。”王凌说道,“铁骑一到,叛军的粮道就在我们的威胁之下,这时我们发起猛烈攻击,叛军惶恐之下,主动撤退的可能很大。”

“我们需要的是时间,是时间……”颜良一把扯开衣甲,烦躁不安地说道,“现在叛军有兵力,城池也坚固,粮草军械也充足,指望铁骑断绝他们的粮道逼迫他们急速撤退根本不可能。”颜良指着地图说道,“等到叛军在浚仪、开封一带稳住了阵脚,挡住了我们大军主力的进攻,他们的援军随即可以北上支援,双方便立即形成了僵持局面,战场主动尽数被叛军所控。这时叛军只要在左右两翼战场的任何一处集中兵力击败我们,僵持局面随即会演变成反攻,我们可能兵败如山倒。”

颜良接着一脚剁在了地图上,“左右两翼大军如果能抢在叛军完成集结,利用兵力优势把战线稳定下来之前,竭力推进到鸿沟水、浪汤渠一线,我们就和中路主力大军形成了合力,彼此可以互相支援和保护。如此则决战态势可成,中原战局将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颜良双手在空中一挥,冲着王凌大声叫道:“我们需要的是时间,时间……”

张郃、王当、张绣、张辽、高览、徐晃先后到达中军大帐。

文丑把行辕的书信读了一遍,大致述说了一下当前的战局,“目前,大将军统率大军主力杀到浚仪、开封一线,阎柔、姜舞、高顺三位大人的军队正在向防东、薄城一线挺进。具体战况如何不得而知,但从行辕一再催促我们加紧向延津、酸枣一线进攻来看,他们对利用南面侧翼战场打破目前的僵局并没有信心。因为叛军的援军比如荆州军、豫州各郡的军队大都集中在颖川、梁国一带。即使阎柔大人率军突破了薄城,杀到襄邑、雍丘一线,他们也很难对豫州造成太大威胁,无法调动正面战场上的叛军。”

“当前的突破口就在北面战场。大将军急调赵云大人率匈奴铁骑北上支援,行辕贾诩大人亲自赶到白马,都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我们只有四万五千人,赵云大人即使来了,也只有五万五千步骑,没有兵力优势。如今曹操、刘备、辛评、高干以燕城为依托,在燕城、胙城、嘉亭之间构筑了一道坚实的防线,如果强行攻击,我们损失太大,肯定杀不过去,而且我们也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

文丑把情况介绍完后,颜良指着众人问道:“除了强攻之外,诸位大人可有什么更好的攻击之策?”

没有人说话。战局变化太快,这些统军大将们也是束手无策。本来以为大军在平阳亭击败辛评、高干后,可以一泄而下,谁知突然冒出个曹操、刘备,硬是把大军挡在了燕城城下。

“既然大家都没有主意,强攻又没什么希望,行辕又催得紧,时间也不等人,那就分兵河内,从河内郡的汲县、获嘉城方向渡河,直杀延津、酸枣吧。”颜良说道,“分兵攻击虽然风险很大,但没有办法,只能试一试了。”

“分兵攻击?”诸将吓了一跳。这个时候分兵出击,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孟森,你具体说说。”颜良指着周山说道,“解释清楚了,看看诸位大人还有什么补充。”

周山走到地图前,面对诸将担忧的目光,神情凝重地说道:“颜大人认为正面抢攻没有任何胜算,所以他打算以一部兵力在燕城城下拖住叛军主力,以一部兵力北渡黄河返回河内,从河内的汲县、获嘉方向渡河南下,直杀延津、酸枣,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河南,夺取原武、阳武两城,逼进鸿沟水,威胁荥阳、中牟一带,迫使叛军从浚仪、开封一线回撤,打开正面战场上的僵局,以便在中原战场迅速形成决战态势。”

这个计策的风险很大,主要是延津、酸枣距离燕城太近,只有一百三十多里。尤其是屯有重兵的胙城,距离黄河渡口只有三十里,距离延津小城也只有三十里。我大军在延津渡口南渡黄河时,需要时间。叛军闻讯后,会迅速分兵回撤。如果叛军以一部兵力把我们挡在黄河河面上,同时集中主力在燕城城下展开攻击,我大军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很可能被迫后撤白马。这样一来,分兵偷袭之策便失败了。

我们撤回白马后,中路大军的侧翼完全暴露在叛军的攻击之下,中路大军的安全将受到严重威胁。如果叛军的后续援军及时杀进战场,中路大军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也只能后撤。如此我大军则在中原战场陷入困境,战局的发展将对我们越来越不利。

为了确保偷袭延津成功,颜大人决定派三万人返回河内。这支大军由文丑大人统帅,张郃、张绣、张辽、徐晃四位大人率军随行。三万大军将在今夜急速北上黄河。

燕城距离最近的黄河渡口清水口有八十里,渡河后再急行一百二十里赶到汲县、获嘉两城。两天后的凌晨,你们将对延津渡发动攻击,力争在最短时间内夺取五十里外的延津和酸枣两城,以求在黄河岸边稳住阵脚。

这时战场上会发生两种情况。一是我们夺取了延津和酸枣,叛军担心自己后路被切断,断然放弃燕城,全力后撤到阴沟水西岸的原武、阳武两城坚守。一是叛军及时回援阻击,你们未能占据延津和酸枣,同时他们乘机集中兵力,猛攻燕城城下的我牵制大军。

“此计能否成功就看两天后的凌晨了。”周山面显忧色,望着诸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按时间推算,两天后,赵云大人的铁骑将赶到燕城城下。这支铁骑的到来,也许能帮助我们击败叛军,也许能帮助我们成功撤返白马,总之,相信他们会给我们带来好运气。”

颜良的攻击之策让大帐内的诸将在兴奋之余也感到一丝窒息。此仗只许胜,不许败,成功的难度太大了。

没有人反对。

周山接着把各路大军的行军路线、渡口船只的安排以及诸般事宜做了详细交待。

“散了吧。”颜良挥挥手,“打赢了,我在酸枣请你们喝酒。”

袁绍的急书以八百里快骑送到了燕城。

得知张飞、简雍、杨平三人偷袭昌邑成功,并成功救出了自己和众多兖州大吏的家眷,甚至连荀彧都意外地救了出来,兖州军的大营立即沸腾了,激昂的战鼓声响彻了天空。曹操、曹洪等人亲自赶到徐州军大营,感谢刘备和徐州军将士。

兖、徐两军的士气突然高涨,将士们欢呼雀跃,一扫笼罩在大营之上的阴霾。这种情绪随即也影响了河南军。辛评和高干一边携带重礼慰问曹操和刘备,一边把这个好消息遍告各营将士。北疆军并没有想象的那样无坚不摧,只要有机会,我们一样可以击败他们。

当天晚上,曹操召集诸将议事,打算利用各军将士这种高昂的情绪攻击北疆军。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如果能利用这个机会重创北疆军,将彻底扭转当前的不利形势,中原大战或许会产生惊天逆转。

要想击败燕城城下的北疆军,首先需要兵力,要集结优势兵力才能击败敌人。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要想在局部战场上形成优势兵力,只能想方设法削弱对手的实力,让对手在不知不觉间丧失与自己相抗衡的兵力。

为此,曹操和郭嘉、毛玠、曹洪、夏侯渊等人商量了很久。

毛玠建议从延津方向渡河攻击河内,佯装要和河内的高柔、朱灵前后夹击驻守怀城的北疆军。这种攻击假象做出来后,北疆军担心河内丢失后,会让对手合兵一处攻击冀州,骚扰和切断北疆军的粮道,必然要命令燕城城下的颜良分兵支援。

等到颜良分兵了,攻击的机会也就来临了。

曹操随即请来了刘备和辛评,三人商讨了很久,一致认为此刻河北的兵力已经全部南下中原。冀州不可能有兵力支援河内,只能从颜良的军中征调军队回援。此计成功的把握非常大。

曹操一边急报许昌,请求增加粮草辎重的调拨,一边向胙城、延津方向增兵,并在延津渡口部署船只,同时向对岸的汲县、获嘉一带派出大量的斥候。

在延津渡一带探查敌情的北疆军斥候飞速回报,叛军突然向延津、胙城大量增兵,估计要攻击河内,威胁冀州。

颜良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分兵河内偷袭延津一事被叛军发现,急忙书告文丑,暂时停止进军汲县、获嘉,转而屯兵于清水河和清水口一带,静待叛军的反应再做定夺。

“大人,赵云大人的铁骑正在长垣方向渡过濮水河,要不要请赵云大人从侧翼先行攻击燕城,把叛军的兵力从胙城和延津一带吸引过来。”王凌建议道。

“不,不……”颜良连连摇手,“急告赵云大人,不要从长垣方向渡河,立即北上,从燕城东北方向的瓦亭渡河,务必隐藏形迹,不能让叛军发现我们有援军。”

“大人,叛军既然在胙城、延津一带大张旗鼓地增兵,显然是发现了我们的攻击目的,意在阻止我们的行动。他们分兵后,正面战场上兵力不足,不会在燕城一带发动主动攻击。此时再隐瞒赵云大人的铁骑已经没有作用,不如让铁骑直接攻击燕城。”

“铁骑一旦出现在燕城后方,叛军势必惊慌,据城死守,同时向中路战场上的袁绍求援。袁绍听说铁骑到了燕城,自然就能判断出浚仪、开封城下的北疆军兵力不足。他不一定派兵北上支援,但一定会向我主力大军发动反攻。如此一来,我们在北面受阻,在中路遭受反攻,哪里还有时间击败叛军,杀到延津、酸枣一线威胁河南?”颜良浓眉深皱,连连摇头,“我要时间,要时间。我现在急切希望叛军出城攻击。叛军看到我们分兵河内,极有可能出城攻击。到时赵云大人的铁骑呼啸杀出,定能夺下燕城。”

王凌不敢再劝,急忙出帐传令去了。

颜良一把拽下头上的战盔,在大帐内团团乱转。

“大人,要不要听首曲子?”正在书写奏报的周山被颜良转得头晕脑胀,不得不放下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样心烦意躁,容易出事。”

颜良瞪了他一眼,“我现在哪有心情?越听越烦。你还不如画一幅画给我看看。”

“那我就画一张雪景,给大人降降温。”

颜良苦笑,“孟森,马上就要初夏了,你画什么雪?”

周山站起来,笑着说道:“你看到北风呼啸,雪花飞舞,心情也许就能平静下来。”

颜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北风呼啸……你什么意思,想让我不寒而栗啊?”

周山的笔在画布上跳动,点点雪花在山峦间飞舞。

“不对……”一直站在他身边悄无声息的颜良突然喊了一嗓子。周山一惊,画笔抖动,一条冰封的小河上霍然出现了一座歪歪扭扭的小桥。

“什么不对?”周山诧异地问道。

“叛军未必发现了我们的行动。”颜良兴奋地说道,“有没有这种可能?叛军想击败我们,于是佯装出兵延津,攻击河内,以诱使我们分兵回援,然后趁着我们兵力不足之计,偷袭我们,把我们赶回白马。”

周山稍加思索,点了点头,“这种可能很大。我们夜间渡河,到了白天,船只全部散开了,敌人发现的可能太小。另外,我们刚刚渡河,叛军就增兵延津、胙城,他们的反应是不是太快了?”

“我们可以试探一下。”颜良说道,“我们立即在清水口集结船只,让张绣率军在清水口两岸往返调动,做出大军正在北渡黄河的假象。同时把大营后撤二十里,各军战旗照常悬挂,做出惑敌的假象。这时叛军如果在延津渡一带还没有渡河的迹象,就说明他们根本无意攻击河内,这一切都是假的。”

“大人还要实施偷袭之策?”周山吃惊地问道。

“怕什么?”颜良浓眉一皱,挥手说道,“叛军如果要出兵河内,他们就没有实力攻击我们,他们渡河的军队也将在汲县和获嘉一带遭到我们的迎头痛击。反之,他们如果声东击西,主攻方向是燕城。我们败一次又如何?我们败到了白马,叛军却丢掉了延津、酸枣,谁划算?等叛军知道后路被断,陷入前后夹击之时,必定要仓惶南逃。”颜良咬咬牙,奋力一挥手,“到时,我看他们还怎么逃?”

“传令文丑、张郃、张辽、徐晃,即刻出击,秘密赶到汲县、获嘉一带,等待我的攻击命令。”

“传令张绣,集结船只,指挥大军往返渡河,声势要造大一点。”

“急告赵云大人,快速渡河,不要在瓦亭停留了,直接北上屯兵于平阳亭,等待我的攻击命令。”

“传令大营各部,后撤二十里扎营。”

曹操得到斥候的急报。北疆军后撤二十里扎营,同时清水口上有数百艘大船在运送士卒,估计至少有近万多人渡河北上。

曹操大喜,急忙和刘备、辛评商量攻击之事。因为担心濮水河东岸的北疆铁骑会乘机渡河攻击,威胁自己的后路,曹操还特意在嘉亭方向加强了兵力。嘉亭方向的兵力增加了,胙城、延津方向的兵力除了原有的防守军队外,其余赶去佯装渡河的军队都要集结到燕城,以确保大军有足够的兵力一击而中。

刘备对此表示了担心。清水口距离汲县、获嘉只有一百多里,如果北疆军全速前进,一天之内就能赶到。一旦他们得到我们攻击其主力的消息,转而渡河南下占据了胙城、延津和酸枣,我们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刘备建议不要从胙城和延津方向征调兵力。

曹操不以为然。现在己方有五万多人,而对面的北疆军最多也只有四万多人。对面的北疆军都是冀州七大营的兵马,其中张辽彭烈在河内怀城,高顺吴雄先是出现在徐州后来又到了任城。除掉这两营兵马,再除掉他们在河南战场上的损失,最多也只有四万多人。如果斥候的探查没有错误,对面的北疆军大营里只有三万人了。以将近五万人的大军袭击敌营,稳操胜券。击败颜良后,我们固守燕城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派一支军队北上追杀即可,其余大军则回守燕城,同时分兵去增援胙城和延津,以防北疆军的攻击。

在曹操看来,北疆军大败于燕城后,损失惨重,为了守住白马,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把支援河内的军队调回去,赶到河内的近万北疆军乘机渡河攻击延津的可能太小了。因为他们兵力少,一旦攻击不力被拖在胙城和延津,再想安全撤回对岸就难了。

在这支大军里,兖州军的数量占据绝对优势,曹操说一不二,刘备不好坚持。而辛评因为急于夺回白马将功折罪,更是极力怂恿曹操胆子要更大一点,干脆乘势直杀白马,把北疆军赶回濮阳城去。

攻击之策就这样定了下来。

第二天晚上,曹操在确定濮水河东岸的长垣、平丘和河内汲县、获嘉一带没有异常后,下令攻击。

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由夏侯渊、高干统率由兖州军、徐州军、河南军组成的一万前锋军率先展开偷袭。他们杀进北疆军大营后,北疆军势必大乱,仓惶败逃。然后刘备、辛评带着后续两万大军开始追击掩杀。曹操自己带着一万多人坐镇燕城,以防万一。

黑夜里,颜良全身甲胄,端坐马上,手上的马鞭不停地摇晃着。

“大人,要是叛军今晚不袭营,我们是不是就这样站一夜?”周山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合混不清地问道。

“你可以在马背上睡一下。”颜良冷笑道,“但是如果脑袋掉了,你到了地底下可不要骂我,我可一再警告你了。”

“昨天晚上已经站了一夜。”周山不满地埋怨道,“白天事情多,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你睡了一下午,当然精神好了。”

“再忍忍吧。”颜良瞥了他一眼,“等到了平阳亭,你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小黑和棍子并排坐在草地上。

小黑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棍子抱着脑袋呼呼大睡。跟随大军连续作战两个多月,小黑已经融入了军队,他已经象一个老兵了。在白马、濮阳战场上,小黑作战很勇猛,前前后后杀了四五个敌人,在新兵里也算是脱颖而出了。

这两天大军的作息突然改了。白天睡觉,晚上全副武装坐在草地上数星星,让小黑觉得很新鲜。队率黄统告诉他,不要没事数星星,要抓紧时间睡觉。这是打仗,不是开玩笑,没有体力,会把小命送掉的。

小黑聚精会神地看着星星,心无旁骛,好象在看一副精美的绣画一般,直到一声惊天动地的鼓响,才突然把他从梦境中拉了回来。

鼓声越来越密集,惊心动魄,让人血脉贲张。

“开战了,开战了……”黄统一脚踢中还在懵懵懂懂的棍子,大声叫道,“都精神一点,精神一点。”

黄统的喊声还没停下,传令兵的叫声就四处响了起来,“大人有令,急速后撤,急速后撤。”

黄统和士卒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仗还没打就要后撤。

杀声震天。

夏侯渊、高干带着前锋军气势汹汹地杀进了北疆军大营。

北疆军毫无防备,猝不及防,将士们一哄而散,抢在敌人杀进大营之前,逃进了黑暗。

夏侯渊望着丢弃一地的军械和辎重,极其兴奋,“传令,追,给我追上去杀……”

高干及时找到了夏侯渊,“夏侯大人,情况有点不对劲。北疆军不可能跑得这样快……”

夏侯渊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能成为一国之相,能统帅一军之兵,不过是沾了袁绍的光而已,有个屁本事。先丢了濮阳,后来又在白马大败,被北疆军打怕了。

“这些北疆军都是冀州七大营的兵马,说白了就是种田的农夫,除了武器比黄巾军的精良外,其它的都和黄巾军一样。”夏侯渊不屑地挥挥手,“高大人不要犹豫,立即追,免得丧失了歼敌的机会。”他大呼小叫着,带着一帮亲卫骑呼啸而去。

高干无奈地摇摇头。也许自己真的是被北疆军打怕了,当胜利唾手可得的时候,自已竟然不敢相信。肯定是自已多虑了,高干不再胡思乱想,带着军队随后杀进。

白鱼亭,燕城东北六十里。

一轮艳红的朝阳高悬天际。

刘备抬头看看天色,神色异常凝重。

北疆军逃跑的速度未免太快,而且逃跑的方向也令人怀疑。按道理,在混乱中,有一部分人马肯定会慌不择路,直接向北逃往距离黄河最近的清水口。但到目前为止,斥候在往清水口的路上没发现一个北疆逃卒。北疆军在逃跑过程中,还能保持逃跑方向的一致性,这不能不让人怀疑。

斥候飞奔而至。夏侯渊和高干两位大人已经追上了北疆军,双方打了一仗,北疆军逃跑得更快了,一路上到处都是北疆逃卒丢弃的军械、粮食,甚至还有绢帛钱财。两位大人认为北疆军已经无法组织反击,他们要一鼓作气,打下白马城。

刘备和辛评互相看看,都觉得很意外。颜良的军队在河南苦战一个多月,转到白马战场后,马上又是连战连捷,如此强悍的军队,竟然轻轻松松被自己一次夜袭打败了?而且还败得这样惨,连钱财都丢弃不要了?

“颜良的军队连续奋战两个多月,将士们疲惫不堪,打到燕城也许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力气,让他们变得不堪一击,都成了强弩之末了。”辛评笑着说道。

刘备盯着他,一言不发。辛评说这话的语气无力,底气也明显不足,或许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个极为勉强的解释。他回避了刘备的目光,神情忐忑不安。

“我熟悉北疆军,比你们所有人都熟悉。”刘备用力一挥手中的马鞭,大声说道,“急告夏侯大人,高大人,保持距离,不要追得太快,这肯定是北疆军的诱敌之计。请他务必小心谨慎,不要中计被围。”

话音未落。就见十几个斥候从东北方向狂奔而来,战马几乎要腾空飞起,一看就知道发现重大敌情了。

刘备脸色当时就变了。

北疆军的张绣、宋宪、赵虎、胡车儿带着八千大军突然出现在白鱼亭,挡住了刘备前进的路。

刘备立即命令两万大军重整阵列,向北疆军发起攻击,力图突破北疆军的防线,把夏侯渊、高干救出来。

“急告丞相大人,前锋军被围,请丞相大人急速来援。”

曹操接到刘备的急报,脑袋一晕,背后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

中计了。

“急告刘备,撤回燕城,撤回来。”曹操一把扔掉手中的竹简,从案几后面一跃而起,飞一般冲出了屋外。

“大人,大人你要去哪?”程昱、郭嘉、毛玠等人慌慌张张地跟在他后面,连声叫喊。

“我去接应大军撤退。”曹操的叫声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中午,平阳亭。

赵云、刘冥、兰嵘三人驻马高坡,望着远处驰道上东倒西歪,狼狈不堪的北疆士卒,一个个喜笑颜开。

“大人,下次碰见虎头将军,我们可要好好取笑他一番。”刘冥捋须大笑,“我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虎头将军这样狼狈吧?”

“算了吧。换了你,早给敌人一刀剁了。”赵云笑道,“从燕城跑到这里有将近一百里的路。你跑跑瞧瞧,估计你还没有跑一半路就要在地上爬了。”

“虎头将军为了诱敌上钩,不惜以身作饵,胆量惊人。”兰嵘很兴奋地说道,“能看到北疆第一悍将的狼狈样子,这趟中原之行算是没有白跑。”

三人大笑。

斥候急速驰来。叛军距离这里还有十五里。

“怎么这么慢?”刘冥奇怪地问道,“这追兵的速度未免太慢了?这样也能追杀对手?”

“回大人。追兵一路上捡取我们丢弃的钱财,还有人互相打起来了,所以速度上慢了很多。”斥候躬身回禀道,“这些追兵速度极快,一路上追上了我们三次,杀了我们好几百人。后来虎头将军下令丢弃财物,我们才总算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哼……”赵云冷笑一声,“他们活不长了,让他们临死前高兴一下吧。”

斥候刚刚离开,颜良的传令兵就到了。虎头将军交待,全歼敌军后,飞速驰援白鱼亭。现张绣大人正率军在白鱼亭堵截敌人的第二批追兵。虎头将军要三位大人不惜一切代价,重创叛军,把叛军打回燕城去。

赵云收好颜良的手令,和刘冥、兰嵘打马向坡后驰去。

山坡下,一万铁骑大军正列队而立,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中午,白鱼亭。

刘备指挥大军连续攻击,但北疆军就象一抉磐石,纹丝不动。

辛评把亲临前线指挥的刘备喊了回来,“玄德,我们中计了,还是撤吧。”

刘备杀得性起,气喘吁吁地半天没有说话。

“玄德,我在白马失败的事你难道忘记了?”辛评着急了,也不管自己的脸面了,把当日的作战经过简要说了一遍。“这些事,我在燕城已经对你详细说过了。你想想,今天这一仗和我那一仗是不是有相似之处?颜良一定在平阳亭方向埋伏有大军。他把夏侯渊和高干吃掉了,马上就会一泄而下,把我们也包围起来。”

刘备愤怒地一甩手,恨恨地骂了一句。

“如果颜良根本没有派军队去支援河内,那么平阳亭方向至少有三万大军。以三万大军围歼急行百里已经疲惫不堪的前锋军,还不是手到擒来?快走吧,现在撤退还来得及。一旦被北疆军包围,凭孟德兄的一万人,不但无法救出我们,连燕城都会丢掉。”辛评面孔通红,急得直冒汗。

刘备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渐渐冷静下来。自己打了一上午,寸步未进,看样子想把夏侯渊那一万人马救出来是不可能了。现在退回去,燕城方向还有四万人,还能和北疆军继续对抗,但如果自己把这两万人断送了,北面战场就是一溃千里之局,再也没有挽救的可能了。

“撤……”刘备咬咬牙,断然喝道,“撤回燕城。”

战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剧烈地颤抖着。

一万铁骑大军如江河决堤一般,呼啸而下,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战场,把所有的东西都席卷而去,只留下片片血肉模糊的污迹。

叛军士卒遭受了灭顶之灾。他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他们疲惫的身躯因为恐惧甚至连奔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淹没在数不尽的马蹄之下。

夏侯渊的战马被射中了,惨嘶着一头栽倒在地。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把拽掉歪斜的战盔,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一队铁骑绝尘而来。

高干眼明手快,伸手抓住夏侯渊的衣甲,把他腾空拉到了马背上。

“走,逃到前面树林里,快,快……”

有了第一次逃跑的经验,这次他镇定从容多了,并没有因为背后铺天盖地的铁骑而吓得肝胆俱裂。

晚上,刘备率军撤回燕城。

曹操强忍悲痛和沮丧,和众人紧急商议应对之策。

第二天凌晨,夏侯渊、高干带着几十个亲卫逃回燕城。

第二天上午,颜良带着步骑大军又回来了。他把割下的叛军将士的脑袋在城下堆成了一座小山,然后耀武扬威地回营了。

这座人头小山严重打击了叛军的士气,就连曹操都失去了击败北疆的信心。此次如果不是刘备、辛评撤退及时,估计自己就彻底玩完了。对面的颜良太厉害了,不愧是北疆第一悍将,和这种人打仗,自己没有半分把握。长久对峙下去,自己有可能丧命于此,他随即产生了撤兵的念头。

就在他苦无借口的时候,一个让曹操恐惧的消息传来了。北疆军于凌晨渡过延津渡,并迅速占据了胙城、延津和酸枣。大军后路被切断了。

曹操和诸将大眼望小眼,一个个目瞪口呆。直到现在曹操才彻底明白了,自己这一招声东击西之策,恰好中了颜良的声东击西之计。两人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结果颜良抢先一步占据了先机,而自己棋差一着,慢了小半步,输了个干干净净。

“撤吧。”曹操无需犹豫,也无需借口了。现在如果不撤,等北疆军在延津、酸枣一带牢牢站稳了脚跟,四万人马就成了瓮中之鳖,要被颜虎头一口一口吞掉了。

曹操率军南下,撤到乌巢。

乌巢位于酸枣东南方向四十里,濮水河和济水河交汇之处,距离封丘城只有十五里。

驻守封丘的袁军接到曹操的求援后,渡过濮水河接应。

曹操安全撤回,随后奉袁绍的命令沿济水河南岸,西进到河南境内,进驻原武、阳武两城,和北疆军对峙于阴沟水。

至此,北疆军逼近鸿沟水,威胁河南,中原战场上的交战双方逐渐形成了决战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