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公这是久居高位,但凡府上出事,当先想到便是分而论罪。别许氏,便是陈夫人跟与此时毫不相干的曹夫人,也跟着受了连累。身为家主,国公大人除对嫡出且颇有才干的世子另眼相看,待女眷,便如世间大多丈夫,多多少少,带了分轻鄙。训就训,自家府上,大门一关,哪管众人颜面。
七姑娘不知自个儿被国公大人,一视同仁给迁怒了去。得闲便在摆了炭盆,暖烘烘的屋子里习字作画,给那人做衣裳。待得几日后,消息传进耳朵,七姑娘这才知晓,自个儿随了几位夫人,同样挨了训。
七姑娘抚着肚子,暗道一声侥幸。她倒不是怕国公大人发火儿,再了,这火气也不是冲她一人撒。她顶多算是被殃及的池鱼。几句重话,便当恭恭敬敬,听了长辈训话。幼时在老宅,比这更难听的话,她也没少听。也没见她何时与姜老太太顶嘴。人生在世,得懂得装糊涂。事事较真儿,岂不累死?
她倒是心宽体胖,奈何那人心里一清二楚,真个儿护短。她是他一手教养之人,他训得,旁人训了,他听了心里很难得了痛快。于是这笔账,自然便记到四姑娘头上。
如此才有了之后足足一月,他下令顾臻禁足,静思己过。
待得一月期满,七姑娘再次见了四姑娘的面儿,只觉眼前人,就跟晒干的萝卜丝儿似的,不止整个人瘦了一圈,便是原本白里透红的好面色,如今也是蜡黄晦暗,毫无光彩。
四姑娘经此打击,伤痛之余,更多却是羞惭。只因她一己私心,竟闹得家无宁日,更害得母亲卧病在床,实为不孝。
“嫂嫂,他不可耽误我。我知他心里有人,可郡主走了快四年了,莫非他还要固执的守着这份心意,一世也放不下么?”顾臻掩面大哭,悲戚的模样,令七姑娘也不禁动容。
这样一夕之间迸发出的炽烈情感,她两世都不曾体会过。她与那人,更像是涓涓细流,水到渠成。他包容她的犹豫不决,体谅她的猜忌疑心,更引导她如何交付关怀与信任。她有太多的生涩与不成熟,而他硬软兼施,是她情路上最好的导师。
见过四姑娘如此率真而又撕心裂肺的痛楚,她该感激他,感激他即便当初对她心怀不轨,却耐着性子,徐徐诱导。对她温柔以待,包容而爱护。
自那日四姑娘在她屋里痛痛快快哭过一回,之后再没见她抹过泪。偶尔过来,也是婷婷静静坐着,东拉西扯,决口不提贺府半个字。四姑娘到底是懂事,不比姜冉,已教不回来。
D哥儿在的时候,不时冒出几句童言稚语,逗得关夫人与七姑娘捧腹大笑。每每这时候,四姑娘也跟着笑,只这笑落在七姑娘眼里,莫名就觉着空落落的,仿佛带着些刻意压抑的牵强附会。
可谁也不能揭穿。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江阴侯待顾臻,明面是一口回绝,丝毫不留情面。可七姑娘觉得,侯爷这般,必有他的苦心。
这是不同于那人的另一种温和。温和的不是话语,而是人心。既然不爱,半分不予侥幸,何尝不是莫大的怜惜。
求而不得苦,比求而不得更苦的是,陷在其中不可自拔。或许四姑娘也是明白的,故而嘉和四年元月,由国公夫人做主,为她定下京中太仆大人家的长子。得闻此事,四姑娘含笑点头,多的话一句也没问,毫不迟疑,当即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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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帧回绝四姑娘情意,在大周朝,除了七姑娘的原因,不掺半点儿利益私心,不可谓不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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