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桌四人，三缺一，少了李渊的加持，这种权力结构又怎么能长久？</p>

事情的结果，就是它本来应该有的样子。</p>

贞观三年，裴寂就出事了。</p>

罪名依然是历代帝王最忌讳的误交妖人，误信妖言，心怀怨望之罪。</p>

这条罪名的坐实，可能是莫须有的罪名，但却是李世民政权的需要。</p>

主审官是大名鼎鼎的杜如晦，他当时在李世民一朝炙手可热，权倾天下。</p>

裴寂将走向他人生的终点，只是他生前虽然贵盛无比，却在生命的最后一程，一如他的朋友，伙伴和皇帝李渊一样，走完了并不快乐安逸的一生。</p>

杜如晦并不是浪得虚名，他需要替李世民办成这件事。</p>

李渊占据太极宫太久了。</p>

从李世民登基之日起，已经足足过去三年了。</p>

但李渊依然起居在太极宫，视事在太极殿和二仪殿。</p>

这本来应该是皇帝居住和办公的地方，虽然并没有规定太上皇不能居住，但以讲究名正言顺的中国政治而言，李世民每天在东宫，遥望太极殿，一定是别有一番滋味有心头。</p>

李世民是一个有追求的皇帝。</p>

他一直很想为自己正名，不管是在家族之内，还是在朝廷之上，或是在将来的历史书中，他都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唐朝的君主和皇帝。</p>

其实，他已经有好几次，有意无意地给李渊传递出暗示的信号：时代不同了，李渊也该搬走了。</p>

他曾经二次大规模放出李渊居住的太极宫宫女，当然有冠冕堂皇和必须执行的理由。</p>

但这种越俎代鲍的行为无异于直接给李渊下逐客令。</p>

事情源于李百药的一封奏疏，“往年虽出宫人，窃闻太上皇宫及掖庭宫人，无用者尚多，岂惟虚费衣食，且阴气郁积，亦足以致旱。”</p>

这似乎理正辞严，却又似乎强词夺理。</p>

放出宫人也是李唐的一贯做法，既可节省费用，也可给社会提供一批有生育能力的妇女，对于疮痍满目，百废待兴的唐朝初年，完全有必要。</p>

但李百药本人是当世大儒，又是一代良史，是《北齐书》的作者，他用了一条“阴气郁积，亦足以致旱”作为出宫女的理由，就难免让人浮想联翩，颇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p>

李世民立即表示同意，他回复李百药道：“妇人幽闭深宫，诚为可愍。洒扫之余，亦何可用，宜皆出之，任求伉俪。”</p>

这更是言之谆谆。</p>

但李世民两次放还宫女的动静有点大，数量达到三千人以上。</p>

整个太极宫，事实上已成一座空城。</p>

可以想见，李世民放出宫女的行为，事先并没有和李渊沟通，并且，李世民登基之后，他自己府邸的宫人，并不见得减少多少。</p>

事易时移，尊卑有别。</p>

时代确实变了，天也变了。</p>

按照惯例，李世民甚至还纳了李元吉的妃子做老婆，以充实自己的后宫，他还同时接纳了庐江王李瑗（谋反被王君廓矫杀）的娇妻美眷。</p>

有一次，李世民正在和宰相王珪议论政事，忽然感慨丛生，指着身边待立的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说：“此庐江王瑗之姬也，瑗杀其夫而纳之。”</p>

王珪心中一万只操你马跑过，他赶快起身，远远躲开。</p>

王珪的声音遥遥传来，“陛下以庐江纳之为是邪，非邪？”</p>

李世民还未醒悟，大言不惭地说：“杀人而娶其妻，卿何问是非！”</p>

在这一刻，李世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庐江王李瑗虽死，却并不是自己直接下手，他接纳他的美妾，不过是当世流行的时尚之风而已。</p>

但王珪显然有不同的看法，他苦口婆心地对李世民说：“昔齐桓公知郭公（已灭亡的郭国之主）之所以亡，由善善而不能用，……今此美人尚在左右，臣以为圣心是也。”</p>

李世民本是无心之言，现在却坐实了自己喜好美色，有知善而不为之讥，不由大感没趣。</p>

关于这个美人的下场，有二种不同的记载，《旧唐书》记载“太宗虽不出此美人，而甚重其言。”</p>

但《资治通鉴》却有不同的说法，“上悦，即出之。”</p>

这种隐秘幽微之事，事实真相，早已不可探究，可谓见仁见智，各取所需了。</p>

但两次放还宫人，李渊心中不能无感。</p>

也许当他看到空荡荡的宫城，心中难免失落，但他依然坚挺，因为他还有一个依靠。</p>

裴寂还在朝廷之中。</p>

李渊和裴寂，君臣一体，也可以说是一体两面。</p>

他们互相补充，相得益彰，裴寂在朝一日，李渊就会稳坐太极宫中。</p>

于情于理于势，裴寂必须被赶出朝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