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议论纷纷,似乎找回了一点信心,掘突便乘势将后天的作战计划部署下去。
转眼,决战的时刻就来到了。
京城地处中原,东郊是无边的旷野,没有任何山、水、树林之类的布兵资源。双方在此开战,也算是公平的硬碰硬。唯一不同的是,那天诡异地刮起了当地少见的东风,肆虐的砂石让郑师有些迷眼,也让郑国君臣的心头拢上了阴影。
眼看约定的开战时刻已经迫在眉睫,风力仍未减弱。掘突自己也心里发毛了,担心昨天想好的战术施展不了。熟读古书的他深知逆风作战乃兵家大忌。当年李自成在山海关外就是被风砂遮了视线,才被清军杀个措手不及。
“报”就在此时,传令兵一声长吼,把沉浸在焦虑中的掘突吓了一跳,差点从倚靠着的战车上翻了下去。
“联军发动进攻了?”掘突紧张地抓着栏杆,努力伸长脖子,眯着眼睛向远处张望。然而砂尘中依稀可见的敌军似乎岿然不动,耳边除了风没有任何战斗的声音。
“君上,卫使来见!”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出对方这时候派人来干嘛。只见那人昂首挺胸踱到跟前,傲慢的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掘突赶紧也挺了挺胸膛,以免输了气势。
“郑伯,你可知罪!此时的风砂让郑师睁不开眼,就是上天对你的警告!”
“切。”掘突轻轻地哼了一声,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旁边的大臣们倒是先怒了,纷纷呵斥。
卫使见众怒难犯,赶紧抛出正事:“卫、宋、曹联军承周召之旨,乃正义之师,故不行无义之战!今之风砂乃上天给郑伯认罪反省的最后机会,我等不会趁人之危。倘若风沙过后,尔等依旧执迷不悟,休怪天道无情!”
掘突先是有点懵,反应过来后,不由为这天上掉下的馅儿饼狂喜。他赶紧放低姿态,说要考虑考虑,然后立即把使者送走,生怕哪个臣子说话太冲,激怒人家反悔开战。
卫使前脚刚走,索丘就愤愤不平地说:“这联军不知又耍什么花招。君上对这般无礼之人实在太过仁慈了。我看就该砍了这厮,直接冲过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荆生终于受不了索丘无视任何规矩礼仪的做法了,他争辩道,“趁别人遭受危难时攻打他,确非大国之师作为。就算这样打赢了,传出去也会被天下人指责。卫国毕竟是周文王嫡子康叔之后,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我郑国同为王室后裔,切不可输了大国风范!”
“好一个大国风范!”掘突听荆生这么一提醒,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忍不住喜形于色。刚才过于紧张的他,一时忘记了春秋初年还得讲究交战礼仪。看来,卫国到底是老牌贵族,虽然背后行事十分阴险,但台面上的作派还是要装一装的,生怕坏了他们老大“圣周召”的伟岸形象。
此时的掘突不禁又想起了历史课本上的宋襄公。以前每每读到这人装逼错失战机,他总免不了为其智商捉急,想不到如今却真的遇到了这样的对手。看来不是宋襄公太蠢,而是春秋初年的人确实个个讲原则。然而一想到再过几十年,中国人的这种风范就会随着礼崩乐坏一去不复返时,他又不免觉得可惜起来。
可惜归可惜,眼下的掘突还是得利用对方的“愚蠢”。随着风砂渐渐平息,他让荆生和索丘分下到左右二军,再次检查了一遍全军的部署,正式准备与敌人展开一场完全公平的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