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贾鲁携着众官兵进城,张平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一放松,张平安只觉得双腿抖如筛糠,竟是站都站不稳了。
“重八……扶一把狗儿哥……”
……
张平安在朱重八的搀扶下,终于是绕到了城外一里处,看着视线中变得低矮的城墙,张平安心里一阵激动。
终于算是逃出来了……
可逃出曹州城后,张平安却是一阵迷茫,眼下的路,在何方呢?
虽说脑海中依稀间记得后世的地图上,濠州在曹州的东南方约八百余里,可地图上的一条直线,真放在两人脚下,又该怎么去走?
任张平安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八百余里的路程,这一走,俩人足足走了四年……
俩人自曹州城出发,原本计划是一路向东南奔赴濠州,可地图是地图,地图上短短的一条直线上实际路途上却是布满了山河湖泊。
即便张平安俩人对照着日头参照方向,却依旧抵不过山川河流,地势险要的阻拦。俩人没有腾云驾雾的本领,只能一路见山绕山,遇水绕水,虽然大方向上不差,可依旧越走越偏。
所幸的是,耗费一年半的时间还是到了庐州路(今合肥)。
原本此处距离濠州已经不远,可奈何庐州路又是匪灾横行,俩人被迫折向西,进入河南,到了固始、信阳,又往北走到汝州、陈州等地,东经鹿邑、亳州,足足绕了一个大圈,历经两年半时间,终于在至正八年,返回了濠州城。
这一路,张平安俩人目睹了饥荒旱灾下的易子而食,见到了朝廷剥削下的愤然起义;经历了兵荒马乱中的人间炼狱;也尝尽了世态炎凉的酸甜苦辣……
同样看到了北方的白莲教打着“明王出世,普度众生”的口号搅动风云,看到了大元帝国狼烟四起,无数的官兵在这片大地上疲于奔命……
这一路下来的见闻,也让朱重八整个人变得终日眉头紧锁,脸上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压倒朱重八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张平安俩人偷偷返回东乡时。
“老大叔,那朱五四一家子人呢?”
朱重八看着眼前熟悉的小山村,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拽过了一个眼生的老汉开口问道。
“朱五四一家?早就死完了!早先有个朱重八被山匪杀了,朱五四两口子心里难受,第二年也抑郁死了,后来闹了匪灾,几个儿子也死完了,连尸首都没人料理!”
老汉瞪着眼望着眼前的两个僧人,“大和尚,你两个可是来给朱五四一家超度的?”
“什么?死完了?”
朱重八心中如同晴天霹雳,又连忙问道:“他家不是还有两个女儿吗?怎么尸首都没人料理?”
“你说大丫二丫啊,那二丫嫁的远,兵荒马乱的哪里能找得回来,大丫人又抠搜,更不舍得掏棺材和买地下葬的钱了,后来还是张大善人家出钱,在后山买了块地把朱五四一家葬了呢……”
“张大善人?”
“就是张家的平安郎咯,不过平安郎也死了,早年被山匪抓了去,找了好些年没找到,不是死了是咋的……”
“死了……都死了……”
老汉还在喋喋不休,可朱重八却是瞬间变得失魂落魄一般,呢喃了两句紧接着便垂着头朝乡外走去。
张平安心里一颤,急急忙忙地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