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项伯吃罢早饭,去外面溜达了一会,回转来时,有个门军告诉:“张良差了人来,还运来几箱珠宝,为首的正在帐内等候。”
项伯连忙走回营帐,果然有个人在。那人见项伯进来,拱手道:“小的乃六安人孔藂,跟随张先生多年。昨日先生受了沛公好些珍宝,称自己无用,今日特教我运来送与将军,替沛公酬谢鸿门救命之恩。”项伯道:“我这里又不缺少这些个物事,何故要使人再送来,却不显得生分。”
孔藂道:“先生念将军能在危急关头出手相救,感恩不尽。虽是莫逆之交,亦须报答,今让孔藂载了黄金百镒,珍珠二斗,一并送来相谢。”
项伯看了,皆是上等珠宝,暗中欢喜,便笑道:“既是子房客气,便不推辞。我这里也不留你,只将个事回去告诉他,一并替我答谢。”便把项羽只封刘邦巴、蜀二郡的事说了。
孔藂听了,吃了一惊,却佯作镇静,望项伯拜了四拜,道:“就此拜别。”转身离了营帐,带上人,驾了车马,奔霸上而去。
却说刘邦正与众人坐帐中说话,听此消息,惊得目瞪口呆。樊哙当即火冒三丈,拔剑怒道:“好个项籍!这般无状!分明是要将我等往绝路上驱赶,还顺他做甚么!不就这里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更待何时?”周勃、灌婴几个,也一齐拔出剑来。
却说孔藂回营,将范增献给项羽的计策说了一遍。众人听说封了个巴、蜀偏僻之地,肺都要炸裂,个个怒气冲天,吵吵嚷嚷,争着要去厮拼。刘邦憋了半晌,拍案而起,怒道:“某这里一忍再忍,他那里却得寸又进尺。如今仅封个荒蛮的地盘,岂不把我等拿罪徒相待?若真随他这般摆布,去了那重山峻岭,何年哪月能出得来?与其老死在那里,不如就这里和他决一死战,还痛快些!”说罢,便要纠集人马,想要拼命。
萧何见了,慌忙劝道:“使不得!今若去,必是自寻死路。”
刘邦瞪大眼道:“你怎知必是死路?”
萧何道:“那项羽勇冠三军,天下无敌。兼得挟令诸侯,人马多我几倍,若是和他开战,必是百战百败,岂有不死之理?大丈夫行于世间,当能屈于一人之下,而伸于万乘之上。巴、蜀之地虽然险恶,终可一用。主公何不学成汤、周武,养其民而招其贤,收用巴、蜀之众,积蓄势力,然后还定三秦,天下可图也。”
刘邦低头不语。却听樊哙道:“巴、蜀之地,山高路险,一旦进入去,如何出的来?还定三秦,岂不空话?”
旁边张良道:“将军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巴、蜀实富足之地,内有重山之固,外有峻岩之险,进可兼并天下,退可确保安宁。项羽虽有百万之众,岂能寇我?此乃兴邦立业之地,韬光养武之壤,何故厌弃也?”侧过身望刘邦道:“那范增无一时不想加害明公,今若领了人马去与项羽理论,正好中他的计。”
刘邦清醒,却说:“话虽不错,然巴、蜀毕竟地势偏远,难以进取,如何是好?”
张良道:“可去求告项伯,请他到项羽那里,讨来汉中之地。那汉中与关中接壤,若能求得,还定三秦,当指日可待。”
萧何接口道:“军师所言极是。《周书》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主公不可因一念之差,乱了主张。”
刘邦权衡了片刻,道:“似也在理。”便要寻人到项伯那里求告。
张良道:“只我一个人去便可。”
刘邦大喜,道:“最好。”吃过午饭,张良只带了两个书童,离了霸上营寨,望西投咸阳而来。
不消两个时辰,来楚营见着项伯,先客套了一番。项伯谢道:“贤弟何须这般客气,送来许多宝物,倒令愚兄不安。”
张良笑道:“区区薄礼,何足挂齿。小弟从今日起,将在此呆上一段时间,为鲁公筹谋国事。出门之前,沛公特地托我来央求兄长一件事,不知肯与不肯?
”项伯道:“两家今有婚约在此,他既有求于我,自当帮忙。”
张良道:“也不是甚么天大的事,只须兄长到鲁公面前美言几句,此事便成。”便说出求封汉中的话,道:“巴、蜀乃野蛮之地,假如生出甚么变故来,沛公能去哪里安身?汉中虽小,到时也可做个退身之处。”
项伯道:“那倒也是,如按此来封,也忒刻薄了些。贤弟且放宽心,此事包在愚兄身上。稍歇片刻,我与你一同去说。”
张良便谢了,稍后随了项伯来拜见项羽。项羽见张良果然守信,甚是欢喜,却问道:“沛公近来在做甚么?”
张良道:“近来无事,甚是悠闲。闻将军有大封诸侯之举,私下里也有些个猜测,不知将落身何处,却不敢过来探听。”
项羽道:“自不会亏待于他。”
项伯在旁边道:“仅将巴、蜀之地分封给他,恐有些说不过去。”
项羽道:“巴、蜀地大粮多,正可安享天年。今封与沛公,有何不妥?”
项伯道:“巴、蜀乃野蛮荒芜之地,倘若忽地生出甚么变故来,你叫他到哪里去安身?我这里却有个主意,可将邻近的汉中郡,夹带着封赏给沛公。那里皆是山川险地,若封与他人,也不至于欢喜,不如送他个人情,到时面上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