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妻子道:“他若能发迹,除非清河的水都干涸了。你瞧附近各村的人,有哪一个肯赏识抬举他的?祖上留下这点家财,须节俭着花的,偏你要学甚么信陵君,真是异想天开。”
大郎道:“人皆知我好客,如拒绝他来吃饭,传出去,名声不好。”
那妇人略想一想,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办法应付。管教他今后无意再来,却又赖不得我们。”把嘴凑到耳边,将办法说了。
大郎笑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花心思想出这种主意来,倒也聪明。”想来也是,便就应允了。
却说次日,韩信同往常一样,按时前来吃饭。走进厅堂,只见桌面上空荡荡不存一物,没有甚么饭食。呆呆的等了些时,却不见个人影儿出来。心中纳闷,无意再等,便抬脚离开了。第二天,提前赶了来,见饭桌上依旧是空空如也,未准备吃的。原来袁大郎之妻王氏,那夜想出个妙着,天未亮便把饭菜做好,一家人先去床头边吃了。待到韩信来时,那碗具之物早已收拾干净,人却躲在里屋,不肯出来搭理他。
韩信是个乖觉的人,早瞧出七八分来,思量道:“是了。必是嫌我天天过来蹭饭食,又不肯明说,故作此态。”肚内饿着,却不好意思发作,甩衣袖转身便走。正是:
莫怨无光彩,只怪运未来。区区一顿餐,气走冲天才。
自打此日起,韩信便绝了去南昌亭长家寄食的念头。别的地方也弄不来饭吃,只得提了鱼竿,一个人在清河边上垂钓。巴望能钓上几条鱼来,拿去市场卖。几天下来,总是钓不到的时候多,钓到的时候少。有时,就只能空着肚皮。虽然这样,他却照样耐着性子,整日蹲坐在河岸边,凝神静气,等待鱼儿来上钩。
离了不远处,却有一处老河埠。一丈多宽的青石条上,聚了十来个妇人,在河里漂洗布匹;说说笑笑,热热闹闹。一到中午,就各将自己带的饭食来吃,每天如此。内中有个漂母,窥见一个后生,天天在河边垂钓。虽长相俊秀,却衣着破旧,老不见他带饭来吃。知是个落魄的人,于心不忍,第二天来,便多带了一份饭食。等到开饭时,另盛了一碗,端到韩信面前去。
韩信见独有这个漂母,肯匀出饭给他吃,甚感惊奇。十数天中,那漂母都将饭食分成两份,给一半韩信吃。把个韩信,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
到这一天,吃罢了饭,问漂母道:“阿婆一日漂洗,能换来几文钱?”
漂母道:“也就八九文钱。”
韩信谢道:“如此一点微薄收入,却肯帮我度过困境。我韩信将来若能发迹,终不忘干娘之恩,必以重金相报。”
漂母听见,却勃然变色道:“堂堂大丈夫,不能自食其力,甘愿坐困在此,羞还不羞!”
韩信正惊,漂母又道:“我只是可怜你。看你长得八尺高,像个王孙公子,就这样饿死了太可惜,才分一碗饭给你吃,哪里指望甚么回报?”收了饭碗,起身走了。
韩信讨个没趣,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心中道:“她虽不图相报,我却怎能把她忘记!”提了鱼竿,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