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何道:“臣一书生,为大王利害而来,大王既不惧,何以力士持斧而壮胆?若为天下人所知,岂不笑大王之怯也。”
英布羞愧,叱退斧手,赐其上坐,诚听其计。
随何道:“大王与项王俱列为诸候,大王北面抵称臣事之,必以楚为强,可以托国也。项王伐齐之日,身负版筑,以为士卒先。大王当悉淮南之众,亲身自帅而为楚军先锋。今乃发四千人出齐,自坐守六安以待其成,试问北面而臣事者,当如此乎?汉王战于彭城,大王为项王未出齐之臣,宜悉淮南之众,日夜会战彭城下,以尽为臣之道。今淮南托抚万人之众,无一渡淮者,且暗自拱手观其胜败。试问托国于人者,当如此乎?大王负空名以相楚,而欲依强自托,臣窃以为不取也。然大王所以不背楚者,莫不以汉为弱也,然此见亦谬也。孰不知楚兵虽强,却为天下负以不义之名,因其背明约而杀义帝也,楚王尚执迷不悟,特以战胜而自强。汉王今虽不利,尚可收诸候还守成皋、荥阳之间,收蜀、汉之粟,深沟壁垒,分卒守徼乘塞。楚如出兵,当渡梁地,深入敌国八、九百里,欲战则不得,攻城则力不能,老弱转粮千里之外。楚兵至荥阳、成皋,汉军坚守而不动,楚兵进则不能攻,退则不能解,故不足惧也。若楚兵胜汉,则诸候自危惧而相救,因楚之强,已为天下共敌;故楚不如汉,其势易见,不必累述。今大王不与万全之汉,而自托于危亡之楚,臣窃以为不可取之。”
英布叹道:“然今殷王战死,韩、魏皆背汉从楚,赵亦回军自保,即使寡人出兵,亦不能亡楚。”随何笑道:“臣并非言淮南之军足以亡楚。大王发兵背楚,项王必留而为御。若留数月,汉王得天下可以万全。臣请大王仗剑而归汉王,汉王必裂地而分大王,何止淮南百数里之地?大王所得必多于如今之有。故汉王敬委,使臣进愚计,愿大王之留意也。”
英布道:“闻公一言,豁然开朗,寡人请奉汉王之令。然淮南项王耳目众多,且徐图之。
正言间,有楚使至,入责英布道:“楚伐齐时,英王仅发兵四千;汉王袭彭城,英王又敛军不救,故项王甚有怨意。今项王欲增兵西进,望英王亲率大军为助,勿失项王之望。”英布尚未发言。随何径言道:“九江王今已归汉,楚以何使之发兵!”英布愕然。楚使大惊,急起身便走。随何厉声道:“事已至此,唯有先杀楚使,勿使其归,疾与汉王为盟,共击西楚。”英布道:“谨从公意。”乃亲起拔剑,追斩来使于殿门。朱建见之,乃谏道:“今反项王,时机未至,不宜草率行之。”英布不悦,责道:“寡人初不从楚,便因听公之言。今至此境,皆公之力也。若公惧祸,可自避之。”朱建亦怒,当下辞去,归隐乡里。
英布当即作书回复汉王,背楚从汉。使者去后,英布率军五万,以随何为行军参谋,出寿春,来伐彭城。项王打理彭城事物已毕,正欲起兵攻汉王,闻英布兵反,大怒道:“竖子欺我太甚,寡人必擒之!”范增急阻道:“此乃刘季离间之计,欲使大王与英王相争,他却于中渔利。当使人前去安抚,复合英王,共议西进。”
项王道:“黥面贼早有欺我之心,量其今反淮南,亦非一时意气,寡人岂能示弱?”范增道:“纵使如此,英布有勇无谋,无需大王亲征,可就帐下择一良将讨之则可。”项缠亦道:“量一江中盗贼,如何劳动大王亲征。臣愿引一军征之,必擒黥面贼而归。”项王大喜,遂令项缠引军八万,以项声、项悍为将,住寿春迎战英布。
兵既至,英布恐楚兵势大,项缠惧英布勇猛,各不敢轻动,于是各守营寨,并不相战。
汉王在虞城住了数日,韩信来信,言丞相萧何发关中老弱未傅者悉数从军,由汉王从昆弟刘泽率领出关,已至荥阳。今虞城无险可依,不如收兵共会荥阳,再作后图。汉王从之,遂退兵荥阳,来与韩信会合,韩信率曹参、灌婴等将,并王弟刘泽出城来接,兵复大振。
不数日,汉王闻英布起兵,大喜,方欲与众将复议进兵之策。忽刘贾由关内至,报汉王道:“塞、翟二王知大王败兵,逾关逃至彭城,项王以故秦官职封之,司马欣为长史,董翳为都尉。丞相恐章邯趁机生事,扰乱关中,请大王早定对策。”汉王听了,心生迟疑。张良谏道:“大王初败,人心离散,不如就此回国,扫平章邯,恢复气势。”汉王从之,与韩信道:“寡人不听将军之言,以至兵败彭城,家人失散。今关内人心扰动,寡人若不亲回处置,恐前功尽弃也。
寡人去后,公可代寡人守住荥阳。若项贼来犯,公自行用计,或战或守皆可,只是不要失了此间重地。”韩信拜道:“臣谨奉大王之命。”汉王又道:“将军雄才,天下无双,若寡人之得天下,关东之地,可由将军择而王之。”韩信再拜道:“臣受大王知遇之恩,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汉王又分兵一停相助守城,这才辞别韩信,径回关中。韩信使灌婴引兵一路护送,至洛阳方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