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道:“郦先生有书信来,言已说降齐王,我进兵无益也。”
蒯彻道:“正因如此,将军更应发兵攻齐。”
韩信惊道:“先生何出此言?”
蒯彻道:“郦生不过一说士,伏轼三寸之舌,一日下齐七十余城;将军率数万之众,累日苦战,方下得赵地五十城。试问将军,为将数岁,岂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
韩信然其理,沉吟半晌道:“我闻郦先生尚在齐国,我若乘虚攻齐,齐必杀之,此令如何能发?”
蒯彻笑道:“汉王既使将军击齐,郦生如何得以使齐?此乃老生欲与将军争功也,将军何以怜之?”
韩信闻之,当下点兵出征:令灌婴为车骑将军,属下六员健将,即吕马童、丁礼、王翳、王喜、杨武、吕胜,引精兵五万为第一路;令傅宽为骑将军,属下四员健将,即赵夕、程黑、许瘛、高邑,引步兵二万为第二路;自引大军为第三路,孔丛、陈贺为左右护卫;曹参为行军大司马,李必、骆甲为大司马护卫,舍人栾说为行军军师、都尉王周监左军、林将雍齿监右军、队将泠耳监督粮食。大军浩浩荡荡,越过平阴津,直往历城而来。
灌婴奉令为先锋,连夜来袭历城。一行悄然至城下,尚未天明,灌婴乃列成阵势,令举号炮搦战。历下原有二十万齐兵,田广罢兵令到后,大半已解甲归乡,余众亦由许章率领回了临淄。韩信军骤至,城中仅有主将田解、副将华无伤及二千守军。
田解闻报大惊道:“相国已令罢兵,城中兵微,如何挡得住韩信虎狼之师?”
华无伤道:“齐既降汉,韩信身为汉王之将,何来击之?你我可引军下城,当面质问,看他如何作答。”
田解道:“眼下亦只得如此。”乃引军下城。
两阵对圆,火光之中,灌婴挺枪骤马而出,大喊道:“汉御使大夫灌婴奉汉王之诏来平齐乱,汝等何不早降?”
田解出马道:“齐王已受招归汉,汝等如何还敢来进犯我之边境?”
灌婴道:“我等未得汉王止兵之令,所谓受诏归汉,不过是汝齐王缓兵之计罢了,岂能骗得了韩将军?”
田解道:“愿求韩将军一见?”
灌婴道:“献了城池再见不迟。”
田解尚未及言,一傍恼怒了齐将华无伤,纵马而出,来战灌婴。灌婴亦怒,绰枪来迎,二人交马不十合,灌婴卖个破绽,华无伤一刀砍空,被灌婴挚住腰带,生擒过来。拨马回阵,掷于地上,众军卒齐上,将华无伤缚住。田解阵上望见,急拍马来救,灌婴回马截住交锋。战到十数合,灌婴大喝一声,奋起一枪,将田解刺于马下。汉军从后杀来,齐军见主将已死,副将被擒,无人敢战,纷纷缴械投降。灌婴收兵进手城中,令将华无伤枭首示众。城中略定,灌婴一面遣快马往韩信处报捷,一面整军往临淄而发。
田广闻报大惊,急招田横议计。
田横道:“你我为郦生所卖也!”
田广问:“如之奈何?”
田横切齿道:“待我收拾老贼!”
乃令于宫前立一大鼎,贮油以炭火烧沸,令人至驿馆招郦生来见。先时郦生闻韩信攻历下,吃惊不小,左右皆劝其道:“韩信背约,田横必迁怒于公,不如趁其尚未觉查,先扮作百姓,逃离齐都。”
郦生叹道:“福兮!祸兮!不可避也。”
及田横来招,郦生心知其意,并无畏惧,昂然而至。
田横一见郦生,厉声生责道:“我为汝所骗,以至如此厄境。韩信大兵顷刻将至,汝有话可说?”
郦生道:“此乃韩信背主之意,擅自起兵,与吾无关。”
田横怒目道:“汝能止汉军之行,我将活汝;若不能止,先烹汝以祭我所亡将士!”
郦生朗声道:“举大事不拘细谨,行盛德不苟辞让,事态既已如此,非老生之力能所制也。请相国亲往韩信军前请降,不至大败。相国若因此而拒汉,必为汉将所掳。不信愚言,情愿一死。”
田广、田横交目,皆有不平之意。
郦生叹道:“齐国休矣,恨我不能亲见!”乃撩衣下殿,往油鼎中纵身一跃,以死报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