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野上下的眼中,史可法一向沉稳,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是以为群臣所叹服。
难得见史可法有如此失态的时候,顾锡畴不由为之一愣,低声道:“史阁部,您的意思是?”
史可法沉声道:“皇上不是小孩子,更不是先帝!我等拿先帝来压皇上,只会适得其反。区区一个阮大铖,影响不了大局,若是让皇上厌倦了我等,朝野上下,又有谁能替皇上分担朝事?”
顾锡畴听的连连摇头,说道:“阁部此言,在下不敢苟同。自古汉贼不两立,我等忠义之臣和那些奸佞之辈,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当年阉党把持朝政,弄的朝野上下乌烟瘴气,幸有先帝登基,这才一扫妖氛,海内清平。看如今的情势,马士英在外摩拳擦掌,高悌在内蠢蠢欲动,若是再放进来一个阮大铖,几人把持内外,沆瀣一气,岂不是又要重复魏氏之故事?到时候,一旦阉党把持朝政,哪里还有我等的活路?”
“杨维垣当年附逆魏氏,大肆攻讦朝臣,以致于伯钦公陨堕,做的恶可比阮大铖多了许多,这等人也能复出当上通政使,也没见先生们有什么非议,为何非要盯着阮圆海不放呢?”
史可法说的杨维垣,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
其后入都察院为御史,因熊廷弼之事,在徐大化的授意之下,参奏东林的核心人物顾大章等人纳贿鬻狱,以致于顾大章丢官罢职。
崇祯继位之后,将其列入逆案,贬到淮安府任职。
其后此人在各地任职,淡出了东林党的视野。
直到新皇继位之后,杨维垣得了高悌的荐举,由新皇亲自任命,便又回到了朝廷,眼下任通政使一职。
“杨维垣和阮大铖不一样!”
顾锡畴下意识为杨维垣分辩时,始觉杨维垣之恶,比阮大铖只多不少,一时竟有些词穷。
“哪里不一样了?他们附逆魏氏,图的就是能跟着魏氏出头,这等反复无常的小人,历朝历代都有,根本无法禁绝。九畴,我等有用之身,当做有用之事,何必在这等细枝末叶上纠结,误了朝廷的大事?”
史可法见顾锡畴一直执着在阮大铖身上,便以大义出发,盼着顾锡畴能放弃门户之见。
然而在顾锡畴听来,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顾锡畴涨红了脸,大声道:“史阁部,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自新皇登基以来,我等没少为朝事费心,都是那些宵小作祟,以致于朝廷大事一误再误,这可不是我等的责任!”
说完之后,见史可法神色寡淡,似乎并未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
顾锡畴索性把心一横,问道:“听闻您素来和阮大铖相善,今日您又如此对他回护,莫非这阮大铖复出,也有您的一份功劳?”
钱谦益、高弘图皆是脸色大变,高弘图责备道:“九畴,你怎么能说出这般话!”
顾锡畴说完话,也是心下后悔,忙起身朝着史可法行了一礼,“顾某一时失言,史阁部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