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慢慢聊。”</p>
简单撇下五个字，韩晴潇洒地扬长离去，唯留李暮雨原地凌乱。</p>
望着扭捏的青年，上官凝漪笑着捂住嘴，颇有种幸灾乐祸之意。</p>
“咱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p>
“大前年秋天，我回学校找你。”</p>
“中午吃的牛肉面，下午去教授家喝茶。”</p>
“你哥帮你打掩护，结果被抓个现行。”</p>
“呵......”</p>
“嘿......”</p>
几天以来，两人不仅鲜有言语交流，连目光对视都少得可怜，而直至四下无人的此刻，尴尬的气氛方才逐渐消失。伫立于皎白明月之下，年轻男女逐渐放松精神，也终于得以细细端详彼此，随着两道视线的不期而遇，记忆中的影像终于与现实重合。</p>
“更漂亮了。”</p>
“你也变帅了。”</p>
“呵......”</p>
“嘿......”</p>
婀娜的体态，如绘的峨眉，精灵般的浅灰瞳仁。</p>
在他眼里，她依旧美得不可方物，也多了一抹成熟的韵味。</p>
视线彼端，她眼中的那个他，也依旧如昨日般熟悉。</p>
只是那熟悉之中，同样凝炼了一抹苍劲，为其平添了独特的魅力。</p>
目光交汇相融，呼吸频率逐渐趋同，周遭天地也随之收拢闭合。年轻的男女寻了张长椅，于浩瀚夜空下并排安坐，彼此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就像之前在校读书时那般。</p>
“你毕业以后去哪儿了？”</p>
“先去了{聚沙}，然后就来这儿了。”</p>
“我之前听建光说，你学了家传本领？”</p>
“我妈传下来的，万万没想到吧？”</p>
“要早知道这样，咱俩还翻啥资料，直接请教阿姨完了......”</p>
“我家这功夫比较特殊，练之前得先接受考验。”</p>
“嗯？什么考验。”</p>
“类似神罚杀阵。”</p>
由于事涉家族秘辛，上官凝漪绝少与人分享，然此与李暮雨并肩闲谈，便也直言修炼《枯荣心经》前，首先要完成一项神秘考验。至于其中的痛苦试炼，乃至后面的灭族之景，她也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p>
“受委屈受虐不说，还得来个死全家。”李暮雨刚经历了杀阵考验，深知幻境有时与真实无异，闻言不禁唏嘘感慨了一番。“想练你家这功夫，没点儿觉悟根本不行啊，完全冲着‘天降大任于斯人’去的......”</p>
“当时在那个幻境里，我整个人都扭曲了。”上官凝漪眉眼带笑，手指反复摆弄自己的发梢。“虐杀仇人的那种快感，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每次细琢磨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恶心。”</p>
“那是幻境，做不得数。”</p>
“要换个人说这话，我没准儿还能信。”</p>
“呵，好吧，确实跟真的没两样。”</p>
“幻境非真，但能如实反映心性。”</p>
“照这么说的话，你在沙漠里还救了那孩子。”</p>
“偶然的，重来一次，我不能保证还会救她。”</p>
“哪怕只有一次，也很了不起了。”</p>
“跟我相比，你的选择才更了不起。”</p>
“有啥了不起的，就差给外星人跪了......”</p>
“那也是为了我呀，我可是高兴得很呐......”</p>
“呵......”</p>
“嘻......”</p>
“所以说呢，人心经不起太大考验，因为人类终归是有极限的。”</p>
“所以说呢，创造不需考验人心的世界，始终是人类的终极理想之一。”</p>
遥想学生时代，两人便时常谈天说地，包括但不限于日常琐碎、人生哲理、轶事奇闻等等。既已打开话匣子，交谈便再无止歇，而经由上官凝漪之口，李暮雨也得以了解国内诸事。</p>
譬如叶娜娜在毕业之后，选择了继续读研深造。</p>
又如秦教授因身体抱恙，这个学期已暂停授课。</p>
另如上官苍穹换了单位，在皇甫赤河手下任职。</p>
再比如陈武清节节高升，现已是研究院的重臣。</p>
“我哥没婆娘照顾起居，估计已经成邋遢鬼了。”念及陈武清的境遇，李暮雨不禁连连摇头。“倒是教授岁数大了，也是时候该休息了。还有那个灵能奇兵的肖遥，好像就是赤河中将的旧部。”</p>
“世界可真小，这都能搭上关系。”上官凝漪闻言抿嘴轻笑。</p>
“我那三个室友，你知道怎么样了吗？”李暮雨好奇地问道。</p>
“毛海峡不知道，毕业以后没回过首都，牛歌和顾实倒是见过一次......”上官凝漪轻抿嘴唇，沉吟片刻后决定据实以答。“就是在你叔爷的葬礼上，不过当时也没什么交流。”</p>
“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有些话我还是想说。”李暮雨闻言挺直腰板，语气也变得十分郑重。“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打心眼儿里感激。”</p>
“我主要是图个安心，不过你的感谢我就收下啦。”上官凝漪微微侧脸，朱唇弯成了一轮新月。“我讲半天了，换你说说呗？”</p>
“嗯，从哪儿说起？”</p>
“就从失踪开始吧。”</p>
应上官凝漪的要求，李暮雨自791年元月讲起。</p>
从新年的第一顿酒，再到雪夜小巷的搏命激斗。</p>
从超能人口局的审讯，再到莫名晕倒在树林里。</p>
从身陷泠雨的难兄难弟，再到相依为命的五人小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