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金山这个人很聪明。能到这个位置上,哪个又是笨的?
“知恩图报?你准备怎么做?”
冯喆的口风终于松动了,顾金山内心狂喜:“一切都依照冯副市长马首是瞻。”
“我在问你。”
顾金山却假痴不癫的冥顽不灵:“领导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学校那边你怎办?”
“我去弥补。”
“市里呢?”
“谢芳的工作,我亲自去做。请领导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那就是没事了。”
顾金山刚刚要点头,又觉得不妥,就看着冯喆。
冯喆猛地大声说:“你今天来,就是救了你的命!”
顾金山浑身抖了一下,脸色刷白,眼神却有些迷糊。
冯喆冷声说:“你不要紧张,厉害的话我还没说出来。我问你,建教育局办公大楼和教师宿舍的钱是从哪些渠道来的?是谁挪用了老师们的工资?”
顾金山回答:“那个是赵英武同意,田小蓉也首肯了的,我也请示过赵观海。”
冯喆继续呵斥:“赵英武!赵英武?你有证据证明吗?赵观海签字了?田小蓉给你文件了?谁能为你站出来说一声?”
顾金山的汗又渗了出来。
“你是局长,建的是教育局办公大楼,你顾金山是第一责任人。捏着教师工资不发放那叫截留,用作别处那叫挪用公款。挪用公款数额巨大超过三个月不归还的,你别说不知道是什么后果。教师们能放过你?那叫民意!你能跑得掉?领导责任总是有的吧?我当时不去一中你怎么解决?这一点不提,你会说盖楼那是经过赵英武批准的,这会赵英武在哪?责任还是你!到时候出了乱子所有人都会说是你擅自做主,无法无天。你觉得田小蓉还是赵观海会负责?责任当然就只能你一个人承担!”
“再说文凭,你觉得就是谢芳来告你这么简单?为什么给常远山这个死了的人开个追悼会就那么难,死了的人谁还跟他计较什么?那不是冲着死人,是拿死人对活人说话。有人就是不希望给常远山开追悼会,所以才闹?为什么?项庄舞剑!你在局长这个位置上你就是砧板上的鱼,那刀就在你头顶上只差一公分就砍下去了。要不是巡抚衙门那件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要不是一中教师住宅楼涉及面太深,你这会已经让检察院给带走了。难道你以为还能像常远山那样被检察院小事化了?顾金山,你有几斤几两?你的政治觉悟呢?你想的太简单了!”
顾金山宛若雷击,浑身发抖,冯喆让他坐下,他还是站着,冯喆大声说:“坐下!”他才坐在了椅子沿上,冯喆自己却站起来,居高临下的说:“我来武陵时间不长,发现你每每做事表现的都很精明。我想你在这些问题上犯了错误,那肯定是有各种原因的。”
“就单单以建办公楼这件事来说,你觉得哪个领导没有心计?他们敢让你这样做,就算好了下来的每一步如何去走,你别说赵英武进去了,那赵观海呢?田小蓉呢?教育是国策,敢在教育问题上下刀子,无论如何都是在玩火,你说里面没有利益勾结,谁信?不查不说,一查倒霉的只有你,不信你试试看。不管上面的哪个人都在将你当枪使唤,可是你还自以为计。说句不好听的,不管是谁轻轻的一拨一推,你就能掉进万丈深渊万劫不复。不管别人怎么博弈,武陵教育系统出问题这个锅只能由你顾金山一个人来背。”
顾金山完全的被冯喆给吓坏了,他结结巴巴的说:“我不是没有想到,主要是那会赵观海要我去那么做。建楼的事我也怕惹麻烦,可是不听赵观海的也不行。我不敢三心二意啊,盖楼的都是赵观海介绍找来的工程队,钱不到位他说先用老师工资顶一下,这个赵英武都是同意了的,可接着赵英武又出了事,田小蓉主持了城建,我这个局长能算是什么?至于让一中老师搬迁,赵观海说这是市里的大计,是郭书记交待一定要办好办的漂亮的,我都上了赵观海的船,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冯喆不等顾金山说完就截了话头:“那你可以继续走下去。”
顾金山屁股在椅子上拧着:“我当时真的没办法,以为听赵观海就能万事大吉。现在听你一说,我真是后悔死了。”
冯喆又不说话了,顾金山被他看的全身发毛:“领导,真的,我今天进你这个门之前还真是没想这么多,今后说不定真的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我发誓,我今后只听你的。你永远是我的领导,你教教我,现在该怎么办?”
冯喆看火候差不多了说:“你也不用急,你把在盖楼过程中的前前后后,包括赵观海、包括田小蓉、包括赵英武,以及那些包工头们都给你说了什么,回去写个东西给我,今后万一出现了情况,我会为你主持公道。”
顾金山真的被冯喆给击垮了,他没想到冯喆说出了这么多让他心惊胆颤的内容。
事情已经远远不是一张假文凭那么简单了。伸头是一死,缩头又是一死,还不如死的干脆:“我现在就给你写,不用回去。”
顾金山就在冯喆的书桌上写着材料,冯喆坐在一边看着轻声的说:“哪个领导都不会犯大是大非的错误,都是在日常工作中寻找机会挤压对手提升自己,你要是多留个心眼就能觉察。赵观海能走到今天,怎么会犯低级错误?怎么可能将什么把柄留给别人?除非那是他故意想达到某种目的。这下赵英武不是完了,还是顶着告陈为满的名头进去的,你这边的楼还不照样的盖?你到时就是咬他他往赵英武身上一推,你一个局长很厉害吗?你怎么办?”
“楼房在盖,那些搞工程的钱照拿。我来了,有人将我当田小蓉还是赵英武看待,还在和我对着干!留着教师工资不发,那有本事就闹大啊,可是他又不想将自己露出来,以为我没能力解决问题了,你是不是也在等着看戏呢?——你不用停,你继续写,听我说的对不对。以为我新来乍到就拿有些人没法子?一中教师住宅这件事我不多说了,本来好好的要征地拆迁,市里已经通过了,现在怎样?你现在看到的是什么?教师们工资解决了吗?教师住宅楼还拆吗?明朝的巡抚衙门到底在环城路东还是西边?征地要开发的房地产项目这会还能进行吗?你知道我马上就要进京去办文化苑的事情吗?你说这一切的结果会是什么?”
顾金山彻底的屈服了,一边写一边点头说是。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光身子坐在冰窟窿里冻了三天三夜,从里到外的都开始恐惧这个比自己小了有二十岁的副市长。
顾金山写完后,又对冯喆说了一大通感谢和表示衷心的话,还要给冯喆递银行卡,但是被冯喆拒绝了。
冯喆表示自己就是不希望手下的人出事,希望教育部门能有个安定团结的局面,说能做到顾金山这个位置上是付出了常人不知道的努力的,如果毁于一旦,太可惜了,况且顾金山也有家庭,他倒下,家就散了,家人是无辜的,太可怜,作为顾金山的直接领导,心里非常不忍。
顾金山一听泪就下来了,年过半百的人哭的像是小孩子,几乎要给冯喆跪下,冯喆拦着他,两人说了一些掏心窝的话,冯喆让他回去要抓大放小,不要再在类似谢芳这样的事情上纠缠不清,顾金山这才千恩万谢的走了。
窗外的阳光那么的刺眼,万里无云,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天气,多看一会,视线中会出现一个黑黑的盲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