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在这沉默、众人骑虎难下之际,嬴莫打破了寂静。
“先生,倘若您想饮酒,此地之物,却是配不上你。小王府中,还有些异国贡品,望先生赏脸,移驾品尝!”
嬴莫是唯一受到气场压制最少的,无它,他最弱,弱到连这种状态下的剑洗心,都把他直接忽略。
嬴莫是侯、雍侯,这是他的爵位。嬴莫亦是王、皇子,这才是他的身份。
在嬴莫看来,区区公侯爵位,已经配不上邀请剑洗心这种巅峰强者。纵使是皇子身份,也显得有些不足。但嬴莫不愿意放弃,他依旧要尝试,哪怕很可能换来强者的怒火。嬴莫不甘心,从来不甘心只做一世王侯,他要做大帝、当秦皇!剑洗心,一个忽然出现在他视野中的巅峰强者,连当朝天子都要礼遇的存在,是他命运中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机会,嬴莫这样觉得!
不同于心中惴惴的嬴莫,剑洗心宛然一笑,收回了盯着酒壶的目光。
“善!”
一句善,让嬴莫欣喜若狂。一句善,让老鸨整个松懈了精神,瘫软下来...
龟奴,早已经拄着扫把,盯着地面,大声喘息。
..........
“麟儿?麟儿。”
“咚咚咚。”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娓婉的女音,楚影记得,似乎是他所占据身体的母亲。
此时,日已上了三竿,又是一天晴空,万里无云。
一打坐,便是一个晚上。恢复修为的任务、重而道远。但此刻的楚影,又找回了曾经高高在上的感觉。这不单单是因为身体的原主人、林麟,本就是这样一个莫名奇妙的人。更加因为,他有了如此去做的资本。
“进来。”
楚影睁开眼睛,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尚未达到高等生命的程度,但亦把自己放在食物链的顶端。若要比喻,那便是狮子和羊。狮子是他,他人则是绵羊!
屋门被轻轻的推开,没有什么怪异的声音。王侯将相之家,设施自然不是路边青楼客栈能比。况且,女人的动作也很温柔。
“麟儿,你觉得,怎么样了?”
李清悠看着楚影,缓步步入屋内,宁神香早已燃尽,空气里余韵不消。
眼前的楚影,未免让人悦目。道髻高梳,冠玉素颜,一身藏青长袍及地,身材挺拔,精神饱满,哪里还有半点昨日颓弱。
李清悠先是一喜,而后看到那熟悉的冷漠目光,心中又是一阵叹息。那种与生俱来,多少温情都浇不灭的冰冷,未免让人觉得心寒...
“何事?”
低调不意味着怯懦,冷淡也不表示无情。可现在的楚影,他那高高在上的语气,却表达着绝对的无情和漠视。只这一切,却不是一介妇人,能够区分出来的...
“没,没什么。只是,想问问...”
不知为何,李清悠在面对楚影时,竟然有些语无伦次。这在从前,是不曾发生过的。这也是必然,曾经的林麟,只是不懂得去表达感情,终归还是母子连心。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可是一个彻头彻尾、必要时候灭绝人性的魔头!
“没事,就不要来打搅我!”
李清悠的话还没说完,直接被楚影粗暴的打断,下起了逐客令。
一个晚上,他的态度变化不可谓不大,甚至让人完全无法适应。
李清悠当然不仅仅是想来看看他,更要询问昨日突然眩晕的缘由、以及确认是否果真醒来后心性大变。
只是现在,她却心神大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不知所措。变了,果真变了,不是变得温柔,而是变得更加冷漠。
最伤人的,不是无情,是对于感情的践踏。在李清悠看来,楚影离那种程度,又近了一步。
楚影哪里会在乎外人的想法,倘若对方果真是自己的至亲,或许血脉相连,他还会收敛本性,屠夫也会善待自己的家人。然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外人、或者说仇人——杀子之仇。楚影没有暴起发难,已经是考虑到目前情况糟糕程度。见到妇人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禁蹙眉冷喝。
“我要休息了,请你离开!”
说是请,离呵斥也只有一步之遥。低声的咆哮,宛若雄狮在舞爪张牙!
李清悠叹了口气,深深望了楚影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收拾心情,转身离去。
两扇雕饰华美的红木大门,无风自合。
楚影隐约听到了屋外传来仆役的小声议论,以及妇人的训斥。脸上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再一次陷入了修炼。
时间,是他最可靠的伙伴。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将会化作强大的实力。一个晚上,肉体中积蓄的力量尚不足以在凡间称雄,然而有着超凡的阅历,终究为那条道路做好了完美的铺垫。
越级挑战,对他来说,是一种必然!
“三天!我只要三天!”
楚影自言自语,脸上写满了信心!
烛火不知在何时熄灭,也许同那熏香一道。烛台上滴下的红蜡,就像浓浓的血浆,粘稠凝固...
..........
楚翔坐在石椅上,指尖扣着石桌,闭目思索。
月亮落下,太阳升起。早起的鸟儿,吃了虫,归巢休憩。一片片闲云,聚了散,散了又聚。
秦嫣已经走了,一曲落幕,借着夜色离开。
那一曲,不是为了剑洗心而弹,却是只为楚翔谱写。
楚翔是神,倘若一首曲子,当真能让神动容,那么必定是当之为愧的神曲。
可惜,秦嫣不是神,无法理解神的视角。她用凡人的思维,来诠释神。注定了一曲,无法让神动容。
楚翔没有被感动、没有失神,他只是思索。
倘若,他还是一个人,一个追究巅峰,踏上神道之前的凡人。那么,哪怕他已经成为半神,也必定为一曲所惑,走上另一条道路。倘若早一些遇上秦嫣,也许她会在楚翔的记忆中留下重要的一笔,占据半个导师的地位。
可惜,终究晚矣。楚翔已经是神,他不会为了凡人的感动而感动。那些记忆,曾经回想,也许会引起悸动的。对他来说,只能是一种思索——由人到神的思索。
那些追逐天空的,会为大地的美景留恋,折断翅膀。
那些已经感受到天空广博美好的,怎肯卧于荒丘栖息?哪怕要筑巢,也必定是那种高崖绝壁!
“可惜。”
这是楚翔今日,说的第二句可惜。
其一,是可惜秦嫣此人,未能踏上神道。其二,却是可惜自己,踏上了神道。
命运的齿轮,从来不是不能改变。一段因果,会引发海潮般的连锁。但当齿轮已经转动,滚滚大势,非人能够阻挡!
楚翔一直,不想沿着命运的轨迹行走。但每每回头,总觉得自己走在别人安排好的道路。曾经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
看透了,又能如何?自以为偏移的,早在本体计算之中,这从开始,就被注定。当回望,发现真正能够脱离的机会,却又为时晚矣。话又说回来,自己设下的局,自己怎么可能破解?
无数无数纪元之前,我一识三分,在棋盘扔下了三枚棋子。
无数无数纪元之后,三枚棋子已经成长为三个个体,其中的我,又随手抛下一枚,或者说两枚棋子。那么,这究竟是一种天竞之择,还是另有深意呢?
我,是什么?本体,化身,还是无数无数纪元前那个他?
我,是生命形式,是灵魂,是不灭意志,还是仅仅一段独立意识。
楚翔是神,但他依旧不懂。他甚至不知道,本体是否此刻,也会有同样的迷茫。
秦嫣走了,琴却留下。
楚翔还记得,她走的时候说过,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配听她抚琴。这究竟是一种高贵,还是...
云袖舒展,院落空旷,石台上,只余下一堆木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