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作杨钤辖的那个将官微微欠身,并对那个长者恭声说道:“老种相公,这萧唐虽然得小种相公看重,可是他甚蒙官家宠信,仕途一番风顺,如今又在屡建功绩,常言道年少轻狂,焉知那萧唐就不会志得意满、恃功跋扈?
何况明明身为副使监军,却争先要统管兵马争功争名,也正如当年童贯一般,倘若他真的要咨西军军政,岂不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未将吩咐麾下儿郎如此做,一来也不至冲撞了他,而来好歹也要让他知道西军还是以老种相公为尊,切莫生出甚么非分的心思。”
“多此一举......”
这个大儒种放从曾孙,继种世衡、种谔、种诊、种朴等衣帛的种门名将,同时又身为西军领军人物的种师道听杨钤辖说罢却缓缓摇头,又说道:“倘若那萧唐一心要功存社稷、泽润黎民以报效国家,又何必要去提防戒备他?如果这萧唐真的与童宣帅是一般心思,你以为召集儿郎鼓噪喧哗,便能够吓得住他?”
杨钤辖闻言一怔,当他还在思量种师道话中含义,种师道便已然在十几员将官的陪同下前去迎接萧唐。而小种经略相公种师中跟随在种师道的身后,在经过杨钤辖身旁时又说道:“持满者与天,定倾者与人,西军儿郎一直都是大宋的兵,而绝非是我种家的私军部曲。杨钤辖为我们老哥俩着想我也十分明白,可是只要统管西军的主帅只要能够全忠秉义,护国保民,而不至好大喜功到穷兵黩武,妄动刀兵,那么他也未必非要是个姓种的,否则我等老哥俩与童宣帅......又有甚么分别?”
而种师道驱步向前,诸将也如众星捧月一般随之而行。当种师道目视前方,用他那双苍老却又十分锐利的眸子忽然望将过去,就见连营中诸部仪仗中间,有一杆牙旗迎风猎猎飘扬,而在牙旗下方有一匹火红赤炭也似的宝马缓步前来,马上端坐的那个宋军将领似乎也觑见了正向自己走来的种师道、种师中一行人等,那人立刻翻身跳下马来,并牵着辔头缰绳缓步走来,在那员将官身后的骑众见状也尽皆勒住缰绳,纷纷跳将下马来。
当萧唐走到种师道面前约二三十步的距离,他放下缰绳,急步上前并纳拜说道:“后学晚生萧唐,见过老种经略相公、小种经略相公。”
种师道虽已是暮年的岁数,可是身子骨却也甚是硬朗矫健,他也连忙抢步上前,将萧唐扶住,并说道:“萧节帅切莫如此多礼,我等皆是国家臣子,你又是官居一方节度使,签枢密院事等要职,于礼于例我又如何能受你这一拜?”
萧唐微微一笑,说道:“老种相公决策于边庭治西陲,威信著于宋夏。文治武功,种家世代将门帅才,后学晚生亦是钦佩万分,今日得见老种经略相公,并与恁共为国家出力乃是我萧唐的荣幸。是以萧唐这一拜,拜的是军中楷模、国家干将,老种相公又如何受不得?”
萧唐旋即又向种师中拜道:“当年于汴京时受小种相公谆谆教诲,晚辈受益良多,今日天赐,幸得再度拜谒得见小种相公,大慰平生,还请受晚辈一拜。”
萧唐向种师道、种师中二人恭谦的举动既不是服软也不带丝毫的做作,而是因为他对于眼前这两个按原本的轨迹,会在北宋末年先后赴国难而壮烈牺牲的国家英烈由衷的感到钦佩。更何况这对兄弟能够继承种家先人职责,镇守边庭屡建奇功,还能够使得以大宋最为善战的军队中许多猛将归心敬服,可见他们也都有着极其高明的军事手腕,无论是做人还是带兵,老、小种经略相公二人也都是十分值得萧唐去效法尊敬的长辈。
而随着萧唐先后向种师道、种师中二人恭谦礼拜,方才本来似乎有些紧张的气氛,在这一刹那似乎也立刻缓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