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出头的方青只比张越高一个头。此时身上穿着青绢衫子。脚下的白底黑布鞋已经被田埂的泥巴糟蹋得不成样子。走路也是和张越一样一脚高一脚低。形容颇有些狼狈的他听张越这么说。不禁苦笑了起来。心想这位少年得志的贵公子倒是头脑清醒。尽管背景深厚。但若是一味不量力和知府以及其他属官争权夺利。到时候说不准谁吃亏。
“学生听说大人先前那盐务条陈在北京引起了轩然大波。命人去打听了之后。才知道大人居然是那样的大手笔。并不局限于一时之地。端的是目光长远。”
“那是我和凌知府两个人的主意。而且也算不上什么大手笔。”张越心中叹气。心想这盐铁行业素来就是国家垄断。到后世也几乎不能免俗。他在这上头的见识其实有限。幸亏他有一个不怕学生抢功劳地老师。“如今开中法应者寥寥。乃是因为建北京城和数次北征南讨耗粮巨大。这盐场灶户无利可图纷纷逃亡产量低下。此消彼长。然就无盐可支。”
“所以大人才会上了数条善策。”方青然不会放过这最好的奉承机会。因滔滔不绝地说。“其一。商贾于边镇纳粮取仓钞之后。若当年无法支盐。可交朝廷兑支银钞。或转让出售给其他商贾;其二。朝廷仍照旧例给灶户工本米一年十石。不再用钞折支;其三。灶户余盐以定价收购屯仓备用。其四……”
“好了好了。我己写地东西。我还不记得么?”
张越笑着摆了摆手。心想这第一条第二条乃是最最关键的。若是由朝廷回收仓钞。则守支的商人不会太多。而且也不至于三五十年之后的盐不得不用贱价卖给了商人。商人却还不乐意。灶户一年有十石米工本钱。一年忙到头总有一个盼头。能活命然就不会逃亡。产出也会上升。商户开中纳粮时将一定数额的米粮纳入盐场。这工本钱也就一并保证了。至于其他。则只有慢慢来了。
“天下守支的商人极多。我那些建议兴许有利将来。但眼下能帮的也只有你们一家。圣旨一下。乐安和寿光盐场都往都转运盐使司运了将近二十万斤盐。虽说折下来不过五百引。但至少能暂时缓解一下你们的倾颓之灾。否则这次你们也拿不出那么多耕牛。”
听到张越这么说。方青连忙谦逊了一番。方家家大业大。之前哪怕说倾颓之灾。其实也能撑个几年。但总得为将来考虑。这一回吃了甜头又被重重敲了一回竹杠。他心中却也乐意。从张越在田间和那些百姓说话的口气。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位年纪轻轻的同知仿佛在提防什么。所以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推动屯田垦荒。只是他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却也不好多问。
张越这时候心中也在想着某件事。都说锦衣卫凶名赫赫无所不能。却不想锦衣卫也有找不到的人。那群打着佛母幌子的白莲教教徒虽说早早被锦衣卫盯上了。还抓了几个人。奈何落网的都是小角色。还为此而打草惊了蛇。即便那一次他在王家庄遇到的那个女子很可能就是唐赛儿。如今竟是也没地可寻。只知道她曾经在安丘福清寺以居士名义行过医。可惜他造访福清寺的时候。她早就不在那儿了。
这四处查看了一上午。又在一户民家用了简陋的午饭。午后新一批耕牛和种子也都到了。张越少不得又多留了一会。和方青又敲定了几件大事。说好让方家的绣庄寄卖几件绣活。他忽地想起另一条路子。便问起了这山东登莱一带可有海商。出海状况如何。
“大人。如今虽然朝廷屡次派中官下西洋。但海禁其实一直都还在。”方家虽然有人打理产业经商。但主要却还是本地的大地主。若非方青素来对于聚敛财富极为敏锐。这关于海商的问题还真是答不上来。“因福建浙江等地常有倭寇。所以沿海素来屯驻重兵。登莱也一样。虽然少数人用海船悄悄出海。但被官府抓住就是一个死字。除了福建、广东、浙江三市舶司可与海外番国互市。其他的哪有什么海商。都是小打小闹偷偷摸摸罢了。”
“原来如此。”
张越还以为永乐之世既然有郑和下西洋。海上贸易必定是极其繁盛。却不料是官走官的。民禁民的。心想怪不得到了仁宣之后便是完全海禁。连郑和那些海图都被封存得严严实实。大明宝船继而成了历史。倒是海上走私极其猖獗。看来如今他就是想派船出海也是做梦。
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饭得一口口吃。路得一步步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