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马驿。自然是有别于水驿。明制,每六十里至八十里设马驿一所,备马从五匹到八十匹不等,马分上中下"三--级",按信息紧急取用。而水驿则是备船五只到二十只,每船设船夫十名,船极快。舟石马驿乃是南下到广州府的一道门户,备马二十匹,旁边还造有供来往官员和邮差歇宿的宽敞驿馆。平素自然是繁忙之地。
除了致仕。到广州上任的官员最高也就是都司藩司臭司这三司,其余的都是佐2官,驿承迎来送往见着的人也算是多了。然而,此时间路的这一拨人却让他很是摸不着头脑。说不是官吧,人家分明穿着只有官员才能服用的大团花丝丝袍子;说是官员吧,人家却只是问路,仿佛没有投宿驿站的意思;说是微服私访的御史巡按”这十几个随从护卫个。个彪悍,哪里有微服的样子?于是,摸不着头脑的他只好陪着小心。
“这位老爷,这增城县往西就是广州府城了,不过是百多里地。只是咱们这虽说无事。前头不少地方先前都遭了水灾,流离失所的人不在少数,即便官府着力安抚,晚上走夜路还是不安全。老爷虽说带的人多,但在驿馆休息一夜更妥当。”
看到别人认准自己就是一个官,身穿素色大团花丝丝袍子的中年左不禁哑然失笑。思量片刻就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便依驿承所言就是,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再上路。曹虎,去拿路引官凭来。”
有了这么一句话。驿承自然是长松一口气,待到那长随双手取了锦囊所盛的路引官凭。他立刻传来驿丁招待这一大帮人入住,自己则是匆匆驿厅前去登记。打开这落花流水锦的锦囊,抽出那张薄薄的路引一看,他顿时到吸一口凉气。
诰命中奉大夫。资治尹张悼。
当了多年的驿承,国政大事他不过一知半解,但这些五花八门的散官勋级等等他是记得一清二楚。中奉大夫是从二品,资治尹是正三品,不少名满天下的有名官员便是头花白也到不了这个品级,这中年人瞧着也就是四十出头,竟然是这么大的官?满心惊疑的他一笔一划亲自登记了,旋即又奇怪了起来。除非是丁忧守制,否则很少出现有文散官无职官的情形。可对方瞅着仿佛只是服国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悼自忖才具不在官场上,便不打算碍了儿子的仕途。于是在之前因儿子的功劳一举跃升二品之后,他就绝了仕途之念,此次也走向吏部告病,道是畏寒之症。这才名正言顺下了气候炎热的广州休养。虽说这谎言被御史戳破了也不是小事,但即便是网正如顾佐,也很觉得张绰不以子为贵图高官乃是人品高洁,底下的人自然更不会掺和这种没意思的事。
于是,在张越起行之后不久,他就把女儿张普留在了英国公府陪伴张辅嫡女张恬,嘱咐张辅夫妇不要向张越漏了口风,于是沿途游山玩水,足足用了三个多月才进入广东。入境之后,他也不忙着往广州赶。而是四处转悠,直到之前了大水才找了安全地方歇了一眸子,直至如今水退了才继续赶路。只这些时日少不愕风吹日晒雨淋,他却是黑了一大圈。
“你也是的,既然早就打算一起到广州,先头也不和越儿打个招呼。若是明儿个一家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可不得吓一大跳?”
“若是早说了必然是一道走,咱们哪里能一路遍览名山大川?你之前这一路上也不是高兴的很,在岳阳楼上兴奋得和小孩子似的!儿子常常是天南地北的当官。少有和你我一起团聚的机会。如今这一来广州至少又是两三年,你我既然想他,不如索性就一块来了!”
“那也得带上青儿。偏你把她丢在了英国公那儿,惹得小丫头大哭了好久。这也就罢了。不带她偏带着赴哥儿。”孙氏一想到隔壁屋子里就是红鸾和张赴。心里就很不自在,“箐儿一个女孩子,学好女红也就罢了,学问文章有什么要紧。”
张绰哪里不知道妻子的小性,此时便索性从后头将她揽在怀里,困笑道:“这是越儿的岳父当年结下的善缘,那位梁公子乃走了不得的名师,让等丫头受教门下没什么坏处。咱们不指望她成才女。但这点经历对她将来有的是好处。你不是一直觉得咱们的媳妇温文懂事么?将来等丫头要是也能如此。在婆家可不也站得稳?至于红鸾和赴儿”如今孩子渐渐长大,我不想让他因冷落而有什么偏激心思。越儿的哥子脾气你还不知道。赳哥儿多娇惯的人,如今还不是人人称赞?就是哥儿起哥儿,也都还听他这个弟弟的话。赴儿让他调教调教总是好的,不指望成器,可也不能拖家里后腿。”
“哼,你就是什么都推在儿子身上!”
孙氏没好气地甩开了张悼的手,见他一味含笑瞧着自己,那小意火气倒是不出来,只能狠狠用目光剜了他一眼。而张悼很知道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少不得又是一阵温存哄着,直到外头传来了贴身长随的声音,他这才松开了妻子。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我先去外头对他们安排一下。咱们这次不走过来当老封翁老封君的,我虽说年前就在准备,可毕竟是初来乍到,以后恐怕也得忙上一眸子。别的地方帮不上儿子的忙,这能够出力的地方,总不能袖手不理。”
“我还不知道你么?赶紧去,要是回来得太晚别怪我落锁,你就到隔壁歇着吧!”
看到孙氏娇嗔薄怒的表情,张悼不禁笑着去了。掀起竹帘到了外头,他便觉得身上有些燥热,一抹额头方才现是满头大汗。见那贴身长随站在阶下,他便询问了几句,得知驿承仍在一旁的驿厅办事,他就带着那长随慢悠悠地踱了过去。
尽管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但张卑这辈子别的本事稀松寻常,在待人接物上却是很有一套。以前做官时也因为这个特质,于同僚之间是最融洽的。和那驿承不过是拉扯了一小会家常,对方便信了他是身体不好来广州休养的高
“虽说同属岭南,如今的湖广已经是渐渐达了起来,咱们广东却只是广州府最繁华,其余地方都寻常得很。不说别的,我从衙门听说。比起洪武二十六年的户籍黄册,咱们广东的人口不增反减,这其中缘由我实在是不好说。还有,这一次的水灾比起历年已经是不算什么。可不是我说丧气话,布政司和各州县恐怕是拿不出手多少赈济来。咱们这地方实在是天时不好,一到盛夏就是飓风暴雨,唉!”
一路上很是打探了一番广东的情形。但人口那一点张绰还是头一回听说,此时不禁留了心。只不过,儿子才是广东布政使,他不过是一介闲人,也不打算问得太多,当下少不得又问起了农商。等一番谈话结束,回到自己居处的时候已经是时候不早,他先去红鸾房中瞧了瞧次子张赴,这才回到了妻子房里。
广州府永丰仓余米四千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