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汉定侯胡同位于卓成门街南金城坊,距离京师西城墙刀郸甘步六由于武定侯爵位空缺了二十年方才由郭珐承袭,因此武定侯府的这块地连带宅子,还是洪熙年间朱高炽赐下的。那会儿大封后妃,郭贵妃是妃嫔里的头一份,后来追封了张皇后三代,又令张皇后兄长世袭彭城侯。同时郭珐也因为是郭贵妃的兄长而承袭了武定侯。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武定侯府算得上是京师最煊赫的勋贵之一,绝不逊于执掌五府的那几位公侯。
郭珐也原以为自个能够振兴家业,重现洪武年间的声威那会几祖父郭英的妹子郭宁妃生了鲁王,两个女儿又分别嫁了辽王和那王妃,长子郭镇尚永嘉公主,恩宠尤在国公之上一糊倘若仁宗皇帝朱高炽多活两年,凭借深得眷宠的郭贵妃,这也不是不可能。奈何那位让他袭了侯爵的皇帝即位数月便是驾崩了,连带郭贵妃一块殉葬而去。一时间。宫中没有奥援,他又是根基浅薄,武定侯府自然是门前冷落车马稀。
然而,要说真是门可罗雀,那也是未必。申初时分,当武定侯郭珐带着一群随从穿过丰城胡同过桥之后。看到的就是自家门前沿墙根停着一溜车马。他策马进了西角门,立时便有门房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说:“永嘉大长公主和二老太太她们来
一听这话,原本就心情不好的郭珐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甚至有回转身立刻走人的冲动。若是郭家其他人来,他自是不怕什么,冷着一张脸也就过去了,但大伯母永嘉大长公主却毕竟不同,那是天家的金技玉叶,论辈分还是当今天子的祖姑。
他心里甚至明白,倘若不是自己的妹妹郭贵妃殉葬得痛快,天家又要脸面,他这个爵位早就保不住了!
“侯爷
尽管有心避开,但郭缝知道刚刚自己进来的时候已经给外头看见了。怎么也不能一听到两个长辈在这里就往回走,因此只得沉着脸径直往前。等到了二门下马,他就看见李夫人亲自送了两人出来。忙上前行礼。
“大伯母,二伯母。”
永嘉大长公主如今已经年过六旬,头却几乎全都白了。由于朱橡在时怒郭英领过南军,于是即位没多久郭英就一夕暴毙,虽追封了营国公,可其后郭氏子弟多有死得不明不白的,郭镇也被远远打出了京城。她虽是公主,可和朱橡并非同母,自然是跟着一块辗转迁徙,武定侯爵位就此空缺。直到永乐五年,郭家的两个孙女分别嫁给了皇太子和汉王为庶妃,两女的兄弟郭综和郭珐这才进了指挥金事虚职。而那会儿她还在外苦熬。
此时此刻,她锐利的目光在郭珐身上一扫,随即挂着紫檀木拐杖往地上重重一磕,这才冷笑道:“起来吧,我受不得你的礼!嫡庶有别,长幼有分,如今郭家倒是好得很,连这嫡庶长幼一块越过去了!老婆子我也没什么别的话好说,只叹自己命苦罢了。二弟妹,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我们走!”
二老太太便是汉王庶妃郭再的母亲。郭英的二儿媳。郭氏死得早。因此汉王谋反,家里也没受多大牵累。可眼看郭珐一朝袭爵。再想想自己那个只担着指挥企事虚职的儿子,心里便恨极了。强忍住此时口出恶言的冲动,她便上前搀扶了永嘉大长公主一把,口中说道:“公主说的是,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如今暮缨侯门,他日轮到谁还未必可知。”
眼见下人们已经派人去唤套车过来。两个老太太站在那里,不住用刀子般剜人的目光看他,郭珐只恨不得立刻撇下她们拂袖而去。好容易等到两人上了马车,那车轱辘一转帘幕一放下,他拔腿就往里走,可没走两步,身后又飘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世间总有公道在,嫡庶长幼的天理总越不过去!”
有这么一句话一下子产严实实堵在心里,郭珐直到进了正房,脸还是阴得出水似的。丫头递上茶来。他捧在手里正要喝,突然冲着旁边的李夫人问道:“我让你去英国公园,你去过没有,那边怎么说?”
“侯卑的吩咐,我哪敢怠慢。今天倒是巧的很,在外头碰到了成国公夫人和武安侯夫人,等一块到了园子,张侍郎家里的女眷正巧都在。”李夫人见丈夫心情不好,便有意把话说得和缓些,“只是我探了他夫人的口气,似乎说她小姑子的脾气很不好,而且她也管不着。后来那位音姑娘自个出来见了客人,容貌模样倒也罢了,就是骄横,说什么非得她哥哥那样的人才嫁,哪有姑娘家这般不懂礼数的?件是先头在路上,成国公夫人说过还有个妹妹”
武定侯郭珐原本就憋着满肚子的火,这会儿听见这话,终于忍不住了。竟是一下子把茶盏狠狠地砸在的上。一时间,那个还算精致的汝窑茶盏一下子砸得粉碎,碎片往四面八方飞溅了出去,滚烫的茶水洒得到处都是,还溅了好些在郭珐的衣襟下摆和李夫人的衣裳上。
屋子里的丫头们都知道这是主人大雷霆的光景,慌忙一个个束手低头屏气息声,甚至没人敢上前收拾那满地的碎片狼籍。李夫人更是吓得一哆嗦,忙站起身来。
“我怎么把事情托给你这个鼠目寸光的女人!你这是”你这是要害死我才甘休!”
一想到这几天绽骑四出东厂横行。郭珐忍不住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又指着李夫人的鼻子骂道:“我让你多说好话,先把意向定下来,回头就派人去提亲,可你干了些什么?成国公夫人的妹妹”你也不看看黔国公是谁,我是谁!先头赵王妃是黔国公的千金,成国公夫人也是黔国公的千金,他的女儿稀罕嫁给你的儿子?”
李夫人究竟是当家主母,平日虽说畏惧丈夫,可这会儿被如此斥。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我家聪儿是你这个武定侯的嫡长子,哪家的千金他配不上?”
“呸!你看看长房二房那架势,恨不得把咱们生吞活录了!要是嫡长子就注定能袭爵,这武定侯为什么轮不到长房,而是我!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