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锐闻言心里暗赞了一声。心说这小皇帝的确长进了不少,所说的几个问题都问在了要害之上。
宗室子弟是个大问题,可是想解决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若是仿照清朝那样将之全部迁到京师来严加管束,这10几万人要往哪里搁?非得将整个京师都搅个天翻地覆不可。
如果就地全都削去封爵的话,朱由检地感情那关就先难过得去。尽管宗室子弟良莠不齐,腐朽不堪者居多,可毕竟这都是他的族人,他又怎能忍心痛下黑手?而且此事定会遭到皇室宗族的一致反对,想要实行起来肯定是困难重重,弄不好还会引起极大的危机。
正是由于这些,所以尽管朱由检对王锐信任和佩服之极,仍是一下就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王锐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臣想请问皇上一个问题,不知皇上以为是一部分宗室子弟的前途重要,还是整个皇室宗族和大明的前途重要?”
朱由检略一犹豫,随即肯定地说道:“这还用说?朕既已立下大志,自然是要以整个皇室宗族和大明的前途为重!”
王锐点了点头,笑吟吟地问道:“那皇上知道什么是间苗和剪枝吗?”
朱由检哪里知道这农活上的东西?当先微微一愣,摇摇头说道:“朕不知道,还请太傅教我!”
王锐微微一笑说道:“启禀皇上,这间苗和剪枝都是农活上地术语。为了使整块田地幼苗和整棵果树的健康成长,必须要将多余、不好地幼苗和枝叶去掉,这样才能令剩下的得到充足的阳光、空气和养分,从而茁壮成长。这削藩也是同样的道理,若皇上心存不忍,不肯牺牲部分人的利益,那最后就很可能要搭上整个皇室宗族和大明的前途、命运!臣直言无忌,还请皇上恕罪!”
朱由检闻言不禁默然了半晌,这才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太傅所言有理!可即使朕下定了决心,那几个问题又将如之奈何?”
王锐听他的口气已有松动,心中不由得暗喜,当下昂然说道:“回皇上的话,这分封制是太祖爷定下的祖训不假,可若说万世不变,世间又哪有这个道理?”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皇上想必亦通晓古今典籍,那么臣倒想问一问,从古到今,这世上可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历朝历代的帝王哪一个不曾想开创万世基业,但自古以来,又有哪一朝一代超过了千年寿命?以古为镜可以正今!这王朝的不断更迭,难道还不足以给了我们太多启示?现下大明开国已二百余年,情势又岂是太祖爷时所能相比?常言道不破不立,若皇上仍因循守旧不知变通,又何以实现凌云之志?完成先帝的遗命?”
这番话可谓是针针见血,丝毫没留情面,并且同时抬出了先帝和自己太子太傅的身份,已完全是一种教训的口吻。
朱由检直听得背后冷汗涔涔而下,沉默了片刻方才断然说道:“太傅教训得是,朕已经知道该如何选择了!但不知太傅可有何妙策?”
王锐闻言终于暗暗松了口气,当即胸有成竹地说道:“皇上放心,削藩一事虽属必行,但臣之本意却不是要皇上将所有的宗室子弟全都一杆子打死,而是要像间苗和剪枝一样去芜存精,如此方为上上之策也!”
朱由检此时已是疑虑尽去,重新振奋起来,点了点头说道:“太傅所言甚是,但宗室子弟足有10几万,又如何才能去芜存精?”锐微微一笑说道:“皇上问得好!宗室子弟良莠不齐,况且眼下足有10几万之众,若想一下整饬到位是不可能的。而且必会因牵扯过巨而引发祸乱,此诚为不智也!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可缓缓图之。惟今之计可先拣选影响和民愤大者先动手,一来可收立竿见影之效,二来也可敲山震虎,令余者有所收敛。若是藩王们能体会到皇上的励精图治之心,从此痛改前过,辅佐我主成就一番大业,自是宗室之福、皇上之福、社稷和黎民百姓之福。可若是其不思悔改,仍是执迷不悟的话,那也就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诚为咎由自取矣!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朱由检闻言哈哈一笑道:“太傅之策甚妙,此诚为阳谋,令人不得不服!只不知该从谁动手为好,太傅可已有了定计?”
王锐不禁暗暗叫了声惭愧,心说自己在这里撺掇着皇帝对家人下黑手,实在是谈不上什么光明正大。不过为了大明的前途考虑,也只能如此干了。只是削藩的手段却不宜再耍些阴谋诡计,否则即使成功了,将来也必会遭到朱由检的嫉恨。
想到这里,他急忙躬身说道:“皇上谬赞令臣惭愧!臣谈不上有何定计,但不知福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