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唐成得意的轻笑。七织低头又喝了一口,咂摸了片刻后道:“这茶虽淡,但茶香却回味的久,嗯……”,言至此处,极力想要描述饮茶感觉的七织似乎有些词穷,直到她扭头看到窗外汾阳飘洒的雪花后,猛然开颜笑道:“对了,这茶跟雪是同一个味道”。
七织这句话一出口,不仅是一边侍候的来福,便是她带来的那两个仆妇也忍不住地掩口而笑,姑娘在说胡话哩,雪能有什么味道?茶又怎么可能跟雪是一个味道?
七织这句话恰如诗人灵感乍现一般脱口而出,那感觉来地极其突然,只是通感这种类似于灵感的玩意儿最是个说不清道不明地,就连七织自己说完之后也觉这句话实在是有些不着调儿,随后再被仆妇们一笑,她那面子上就越发的挂不住了,在扬州时极惹唐成厌烦的红阿姑脾气眼瞅着就要发作出来。
“说得好”,恰在这时,手持茶盏看着窗外落雪的唐成扭过头来,看着七织赞许道:“这两样物事看似毫不相干,但茶与雪都是天地灵根之所钟,二者正好共得一个‘清’字,你能说出这句话来就是慧根,总算不亏了这上品的顾渚紫笋与新雪”。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七织脸上刚刚浮现出的怒气瞬间就变成了笑容,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扭头得意洋洋的朝来福及那两个仆妇瞥了一圈儿后,眼神这才重新着落到唐成脸上吟吟笑道:“你这话好酸,不过却酸的有道理”。
“哈哈,唐少兄究竟说了什么有道理的话让七织姑娘这么高兴?”,人随声到,同样披着一袭风氅的张亮从外边走了进来。
张亮进来之后便打发了那两个仆妇,甚至连来福也被他打发到了隔壁屋子里,接过唐成亲手冲出的茶水,三人围着火笼而坐。
“唐成……嗯,你真该好生取个字了,要不叫天天‘少兄’的叫显得生分,直呼其名又太不恭敬。着实别扭”,先自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后,张亮笑意不减的指了指七织对唐成道:“当日可是你说的,这新园子开张需得请个才艺俱佳的红阿姑来镇台子,怎么样,七织姑娘你看着可满意?”。
听张亮说到这个,七织那时刻看去总是雾蒙蒙的流波双眼顿时转到了唐成身上,看她地表情分明对唐成的评价极其在意。
闻言。唐成微微一笑,“这是你的园子,是赚还是赔都在你,你都满意,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这话听得张亮哈哈而笑,七织则是皱了皱眉头,显然是不满于唐成的避实就虚。
随后,两人就商议起了园子开业后经营上的一些准备和细节。对于这些东西七织却是没什么兴趣,勉强陪了半个多时辰后,眼见着外面大雪已停,她就再也坐不住了,唤过隔壁的仆妇侍候着穿上风氅后便到外面园子赏雪去了。
七织出去没多久。许是登上了某个高处见到了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这样地场景在江南可不多见,是以在屋里都能听到她从老远处传来的惊喜欢呼声。
听到这欢喜的惊呼,张亮笑了笑。“少兄,说实话,你觉得她咋样?”。
“扬州乃江南第一名城,七织能在扬州快活楼稳坐花魁之位,已不啻于江南第一妓家,长安城里这两年凡是到过扬州的达官显贵或是风流子弟没听说过她的少,另外我去年在扬州时听过她的歌诗也很不错,这丫头悟性也有。容貌就更不必说了,最难得的是那份天然的妖媚。除此之外她地年龄尤其是清倌人的身份更是巨大的优势,要名有名,又有貌有才,加之年纪优势和清倌人身份,有她为新园镇台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慢着……”,说到这里。猛然收住话头的唐成顿了片刻后搓着手道:“既然你老兄能把她弄来。那咱们原定地园子开张程式就得改改了”。
“噢”,开园程式可是早就商量好的。闻言,张亮一愣,“怎么改?”。
“我现在也没想好”,唐成沉吟着摇了摇头,“不过有这么好的台柱子不用着实是可惜了,总得想法子围着她来做炒作,对,就是炒作,啥是炒作?就是大肆宣扬的意思,炒地越热,新园子开张时就越能先声夺人”。
“你用的词儿总是古怪,罢了,你就好生想吧,想好后知会我来操办就是”,张亮说完,饶有兴致的看了看正紧皱眉头思索的唐成,突然笑问道:“听接七织来京城的人回报,这丫头可不是个好措置的,一路上连个好脸都难见到。但我刚才来时看她跟你倒是言笑不忌。你既然对她有如此高的评价,那刚才为什么不说?”。
“窜起太快,又是天天被那么多人捧着,这丫头脾性不好的很,当面夸不得”,唐成想着正事,也没在意张亮言语中地调笑之意,好奇问道:“说来我倒是奇怪,七织实打实的是扬州快活楼的摇钱树,听说那家老板可是淮南道观察使的大舅子,关系也硬扎。他怎么就舍得把这摇钱树让你搬到京城来?”。
“怎么,相王爷想在扬州要个歌妓,那淮南道观察使还能舍不得?”,说到这里时,素来儒雅无商贾气的张亮难得的嘿嘿一个坏笑,“但凡能在京里有点身份的谁不知道,安国王爷性子虽然淡,事情也少,但只要是开了口,还真就没人敢驳这面子。七织就算再红,终归就是个歌妓,淮南道观察使犯得着为个歌妓得罪咱们安国王爷?”。
“原来是扯虎皮做大旗”,看到张亮这难得露出的一面,唐成忍不住哈哈而笑,“不过,你可得小心着那天露了馅儿”。
“露什么馅?莫非那观察使还敢当着王爷地面儿对质不成?”,张亮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因也笑道:“唐成你是没见过王爷,所以不知道他的性子恬淡到了什么地步。别说出府,王爷平日见外客都少,嘿,那淮南道观察使即便有这个心思怕也没这个机会”。
唐成虽然没见过相王爷,但凭借史书对他还真不算陌生,有唐一朝三百年,要说性子最恬淡地皇帝还真就得首推两次让出皇帝位的相王,如果说第一次让位还是迫于母亲武则天压力的不得已保身之举,那第二次就纯乎是发自内心了。结合着这个认识再想想张亮所说,唐成还真得承认他说的实在有道理。
说完了七织的事儿,脸上收了笑容的张亮显得郑重了不少,“不说这个了。倒是我刚才来的时候正好遇着三殿下,听说你又揽下了韦播、韦璿等人的事情?”。
“我倒有这个心思,不过三殿下却不敢把这事儿放在我身上。这样也好,我正好放开手脚试试”。
“唐成,这你可怪不得三殿下,毕竟兹事体大,你在京里没什么根基,时日又短,三殿下不放心也是有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我知道。同样的意思三殿下已对我当面说过,这还要特特儿的再让你来安抚我,何至于如此?”,唐成说这番话时笑的爽脆,见状,张亮心底暗舒出一口气来,在他想来真有才华者多半心高气傲,最是受不得怀疑的,刚才他还真怕就为这事让唐成跟三公子之间起了生份之心。
“你能这么想就好”,张亮笑着起身亲自为唐成奉了一盏茶水,“要说新换到御林军中的二韦及高、武四人可是韦后的铁杆心腹,现如今又红的发紫,要想收拢他们可着实不易,你到底是什么章程,说来听听”。
“岂止是不易,根本就是不可能”,唐成拿过铁筷子拢了拢火,带起一片烟尘的同时,火笼里的炭火也烧的更旺了。
这话听的张亮猛然一愣,提着茶瓯的手就这么呆愣愣的悬在了半空。
“这事儿连三殿下都做不到,更别说我了,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收拢他们,要解决这事还得从御林军的将兵的总体大局上着手”,唐成放下火筷子接过张亮手中的茶瓯放好后,嘿嘿一笑道:“不过我具体要怎么做老兄你就别问了,蛇有蛇道,蟹有蟹路,管它什么猫只要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嘛,你老兄只要能帮我找个路子搭上二韦,异日我若真能事成,功劳就分你一半儿”。
“卖上关子哪!好,那我就拭目以待”,唐成话说到这个地步,张亮尽管心中好奇,却也没再追问,烤着手的他沉吟了许久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要搭上二韦,我这儿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这两人都性好渔色,经常出入平康坊烟花之地,要不等咱们园子开张之后想想办法……”。
“你是说他们经常出入烟花青楼?”。
“是啊,不仅如此,如今长安城里挑头牌的平康坊花魁梁盼盼最依仗的恩主就是他俩”。
“噢”,闻言,唐成眼神儿一亮,“如此说来,七织这番炒作还真就要仔细花费些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