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刘渐缓缓转醒,殿内,便只有毛乐言在,李元在殿外伺候,景王则去调查取证,太后被皇后劝了回去,而寝殿内,终于只有两人单独相处了。
这一次,刘渐没有冲她发脾气,纵然她还是带着面具,他却不复之前的冲动。
“好些了吗?”毛乐言俯身问道,伸手触及他的脸庞,他却厌恶地躲开。
毛乐言一愣,陡然明白了什么。她撕开面具,用原先的面貌看着他,道:“我不过带了一张面具,你竟就认不出我了吗?”身材声音一切都没变,他心底就不曾起疑吗?
刘渐瞧着她,她的头包扎着,他依稀记得,是他伤了她,他哑着嗓子道:“朕病了,已经分不出你到底是谁,假若你是小言为何你到现在才告知朕?假若你不是小言,何必又来戏弄朕?”他的脸,有着微微的光亮,眼底有神采渐渐凝聚,但是,更有一丝恐惧藏匿在深处,他到底还是怕失望了。
“对不起。”她微微变声,哽咽着,“我早就回来了,但是,我有苦衷。”
他的泪流出来,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许久,他才幽幽地道:“为何,你要现在才出现,一切,都太迟了。”他伸出手,抚摸她的脸,手是冰冷而颤抖的,他的嘴唇也在微颤,身子一直发抖,脸上有晦涩难懂的表情。
毛乐言不解,问了一句,“为什么说太迟了?”
刘渐没有说话,撑起身子拥抱她入怀,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毛乐言心头升起一种恐惧,她努力挣扎,扶住他的双肩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刘渐乌黑的眼珠静静地看着她,柔声道:“没事,朕吓你的,你吓了朕一次,朕也吓你一次,这下公平了。”他摸着她头上的伤口,问道,“还疼吗?”
毛乐言的泪水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她不知道为何,会变得如此软弱,仿佛本来一直支撑她心的主力墙陡然倾塌,她摇摇头,带着哭腔道,“不疼了。”
“小言,朕有没有告知过你,朕排行第四,你可以叫朕四郎。”刘渐眼底有着浓浓的柔情,笑中带泪。
毛乐言轻轻地喊了一声:“四郎!”
刘渐亲了她一下,道:“朕想出去走走,你陪朕一起去,好吗?”
毛乐言带上面具,扶着他,走出殿外,风不大,只是天气依旧寒冷。一月的天气,还是如同寒冬那般,只是到底比寒冬多了一分暖意。
意枫林里,许多枝叶开始酝酿一丝绿意。梅花还没有凋谢,只是桃花却已经开始抽蕊,花苞一个个地企立在枝头上,太阳一寸寸地沉在山的那一边,天边的云层有着琉璃般好看的颜色,碧亮的天空沉静得仿若一匹刚做出来的布,如此纯净如此美丽。
走过桥廊,便是碧波湖,傍晚的夕光如同碎金一般洒在湖面上,风儿一吹,那碎金便满湖荡漾。河边的银柳已经开始抽枝,可见些微的绿意,有不知道名的鸟儿在树枝间跳跃。
刘渐站立在湖边,浅笑道:“在你走后,我曾经站立在这廊桥上,看着底下的碧波荡漾,心里想着,我和你在一起,从来都是被琐事缠绕,未曾好好地看过我刘国的风光,我们要是可以游走大江南北,看尽日落日出,花开花谢,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啊。那才是我真正想过的日子。”
毛乐言心中触动,牵着他的手,酸痛不断地袭击上来,她何尝不想?只是,她已经时日无多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彷徨,无法触摸自己的未来,甚至不知道半年之后自己是生是死。更让她害怕的是,她也不知道他未来会如何,他的帝位,他的生命,会是怎么样一种归宿?
只是,如今却不能说这样伤感的话来刺激他,只得浅淡一笑,道:“那也是我的梦想。”
梦想,到底是遥远的,甚至可以说不切实际。可有梦想,生活才会美丽。
刘渐柔柔地亲了她的额头,迎面有宫娥走过来,急忙上前见礼,后急急离开。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发,脸上有茫然而痛楚的神色,他不问她为何死而复生,也不问她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因为,就在前两天,他做了一个抉择,一个无法挽回的抉择。
毛乐言伸手环住他的腰间,鼻翼间有他的衣衫上淡淡的幽香,她深呼吸一口,只觉得冷冽的空气随着香气一同进了心间,整个人是清醒而痛楚的。
她的余光看向廊桥的另一边,贤妃带着几名宫娥从对面走过来,见他们拥抱着在一起,陡然愣住,面容上愠怒。毛乐言轻轻推开刘渐,她知道柳依依误会了,她如今的身份,是毛乐言的师妹。
刘渐也看到了柳依依,他端正神色,看着柳依依和宫娥上前见礼,柳依依福身,“参见皇上!”
刘渐嗯了一声,“天气这么冷,怎地出来走?”
柳依依道:“在宫里呆久了,总觉得烦闷,便出来走走!”她眸光犀利地盯着毛乐言,尖锐地道:“这位,是乐妃的师妹吧?”
毛乐言勉强一笑,“参见贤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