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国清要待不信时,看看于不辞李荣久等对东门庆的态度,那绝不是部属对第二代子弟的态度,而是对创业者的忠诚!心中便不敢不信,因之更是敬畏,心里再不敢欺东门庆年轻,躬身道:“四公子当真好本事,强胜父兄!”
东门庆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用恭维了。我在海上叫王庆,但来到了这里,也不怕重提东门二字!既敢称东门,便仍认泉州那个家。你是我们家的老臣子,我也当你是自家人。咱们的家风你清楚,对自家人从不亏待。”
杜国清连称:“是,是。”又道:“既然四公子这么说,那国清就不见外了。四公子,咱们家的规矩,素来是公事优先。我虽在店里准备了上好的床铺,却没料到四公子的事业这么大!看来这生意上的事得重新琢磨才是。该如何料理,请四公子示下。”
东门庆道:“我想先上岸,到店里看看再说。如何料理,回头你和不辞他们商量。”
杜国清道了声甚好,这次他匆匆赶来,原没料到东门庆有这么大的排场,只带了两个伴当来,这时见庆华祥商号如此气派,觉得就让东门庆这样走回去太过怠慢,也显不出自家的威风,便说了情况,道:“不如我先去雇顶轿子,再来接四公子。”
东门庆挥手道:“你安排吧。”跟周大富使了个眼色,让他跟着,自己却召集船队的大小头目,命李荣久、卡瓦拉他们先去穿扮整齐,这边却和几个大头领商议要事。
崔光南道:“总舶主,这个杜国清可信么?”
东门庆笑道:“应该可信,就算不可信也不怕。刚才应该已把他镇住。等到了店里,分派人手把店铺一占,那地方就是我们做主。主强仆弱,有什么好怕的!”
杨致忠道:“听说平户颇为繁华,可比月港,大伙儿苦得久了,但咱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最忌放纵,可不能一到这里就被声色犬马迷住了!”
东门庆道:“你也知道大伙儿在海上苦得久了,要他们到了这里还像老和尚一般,如何能够?我心中已有道理:将人手分为三班,轮到值班的需恪守规矩,没轮到的尽管乐去!不过上岸的前三天需得谨慎,各处头领要把人管好,等我们把地方、人脉弄熟了,才好去乐。这先苦后甜的道理,需要和下面的人仔细地说清楚,他们有了盼头,才不会生乱。”又问于不辞道:“听那日李叔叔给我们透露的消息,此刻平户是货物紧缺,你看这生意该怎么做?”
于不辞微微一笑,道:“总舶主,这做生意的窍门,第一条无它,沉得住气四字而已!现在是钱多货少的局面,货又在我们手上,急什么!”
东门庆道:“这个道理我懂,但我是怕后续的商船来了,那我们就卖不了好价钱了!”
杨致忠一听这话心道:“总舶主人虽聪明,毕竟还嫩了点。”要知这“沉得住气”四字真言,天下人人听过,但遇到了情况真能做到的人却不多!东门庆刚才这句话分明就是有些沉不住气,但杨致忠也不说破。
于不辞微微一笑,说道:“就算后续商船明天就到,我们也不能急!要不然那些买家就能冲着这点将价钱往死里压!”
杨致忠见东门庆心志未坚,说道:“总舶主你放心,这后续商船,我看未必会来了。就算要来,也不是十天半月之内的事。”
东门庆愕然道:“这是为何?”
杨致忠便命人取海图来,道:“舶主,从中国到日本,大致的航道有二,一条是先取道琉球,然后顺列岛北上,这条是老航道,既曲又远,近年已经很少人走了。还有一条,则是从浙直一带,调准了方向,直接到达五岛——走这条路,顺风的话只需几个昼夜,要不了十天!自从这条航道开辟以来,就成了华人来倭的主要路径了。”
东门庆道:“但我们走的,却是那条老路。”
“对!”崔光南接口道:“咱们是被那场大风的前哨打乱了方向,但误打误撞之下却先去了琉球一带,然后转到这里,因避开了那场大风的主力,这一路竟颇为平顺。至于我们后面的船只至今还没到,我估计要么是被大风吹了个正,要么是看见风大,不敢来了!所以杨老说后续商船未必会来,我也赞成。”
唐秀吉大喜道:“要真是这样,那这次平户的商家岂不是任我们宰割了?”
东门庆呸了一声,笑道:“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什么宰割!咱们只是要将货物卖个合理的价钱罢了。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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