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看老太太，只是直视，似咬牙忍住最后一口气。</p>

老太太抱住了她的肩膀，哭得更加伤心，而慕容画楼依旧如个木偶般。</p>

白甄氏和白云韶拉开了老太太，往后面偏厅而去。</p>

白老太爷已经在发火：“……我们白家不是人丁单薄，为什么老大去了，做父母的、做兄弟姐妹的都没有见到，就入了棺！到底是谁的主意？到底是谁在主办葬礼？为什么葬礼开始了，我们才听到消息？”</p>

那副官有些招架不住，冲另外一名副官使眼色。</p>

副官出去后，不过两分钟，进来一个中年男子，四十来岁，眉宇间有铿锵霸气。他一身铁灰色军服，漆黑长军靴，跟老太爷行了军礼后，声音洪亮威严：“老爷子，我是第二十一师师长杨嗣发，将军的葬礼是我在住持。您有什么，只管问我！”</p>

气焰咄咄，很是强悍。</p>

老太爷被他的态度触怒，心中又气又痛，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是谁？凭什么你要住持云归的葬礼？我们家族有的是族长，有的是规矩！你算个什么东西？”</p>

杨嗣发身后，跟着一个同色军装的男子，他跟老太爷差不多年纪，面容苍老又严肃，声音却温和很多：“老爷子，将军是党国的人！”</p>

一句话，便概括了全部。</p>

白云归是国家的人，他的生死，白家是管不了的。</p>

老太爷胸腔剧烈起伏着，白嗣立连忙扶住他。</p>

白云展一腔怒意，正要去吵，感觉胳膊一紧，他的妻子正拉住他的袖底，声音轻柔却不失刚毅：“大哥才去，尸骨未寒，你要同这些当兵的吵起来，让灵堂不得安宁吗？”</p>

白云展怔住，毫无预兆，他眼眶又红了。这次，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他撇过脸去。</p>

白嗣立同样恼怒，却压抑着自己，问道：“大哥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葬礼办得这样仓促？直到葬礼开始了，才通知我们家人？”</p>

“将军的尸身落海，昨晚才找到……已经面目前非，很是难看……”杨嗣发虽然强悍，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哽咽难言，他使劲咳了咳，眼眶通红，才继续道，“将军一生要体面，所以我等不容旁人看到将军的遗体。只问过夫人和东南几位将军，就把将军入殓！”</p>

“昨晚才入殓，今早开始葬礼！”杨嗣发控制了情绪，继续道，“不仅仅是白家，南京政府也是今早才通知的，老爷子、这位兄弟，见谅！”</p>

将军是党国的人，他的死，不再是白家的事，而是整个东南的事。</p>

杨嗣发的意思是，白家没有优先知道的权利。能在通知南京政府时就通知了白家，已经是给了白家最大的尊重！</p>

荒唐，可笑！</p>

难道这就是新式的军队？</p>

老太爷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身子不由打颤，由老二扶住，腿都在发抖。</p>

有副官进来报告：“报告师长，三十八师陈师长到。”</p>

杨嗣发颔首，然后对白老爷子随便说了句失陪，便迎了出去。</p>

外面，又是一阵脚步整齐沉重传来。</p>

偏厅旁边的小小会客厅，给了白家众人。偏厅里，坐满了来客，个个神情伤感，没有佣人前来伺候，大家都等在此处，衣衫湿透。</p>

一阵暖暖的姜汤飘了进来，众人精神一怔，却见年轻英俊的副官端着一托盘姜汤，进了小小会客厅。</p>

“……将军带了罗副官、红瑜和她的十几名手下去轮船上救人，然后船炸了。夫人在海上找了将军两天，找到了红瑜和一名手下的尸体……”易副官小声跟老太爷解释，“红瑜是将军的红姨太太，她其实是将军手下，训练特务的。将军失踪了，夫人就让杨师长派人一起找。是杨师长找到了将军……他叫了将军其他嫡系军长、师长，处理将军的身后事。夫人自从回来，就没有再说过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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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昏死过去。</p>

白云韶放声大哭，又哭娘又哭大哥。</p>

白家众人各自来扶老太太。</p>

易副官出去叫了军医进来。</p>

瞿湘艰难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她把易副官拉到旁边，小声问：“将军……是从哪里找到的？”</p>

易副官微愣，道：“五太太，属下不知。杨师长他们开会，下属不能去听。从前的事，都是夫人交代属下的！”</p>

瞿湘看了眼易副官，道了句多谢。</p>

那一日，兵荒马乱。白云归的葬礼三天，三天后才下葬。</p>

他的很多下属和同僚都要从外地赶过来祭拜。</p>

慕容画楼早已毫无主见，把官邸一切交给了杨嗣发，而杨嗣发性格强悍暴躁。白家众人离开的时候，还听到他和一位官员在吵架：“我现在就开棺椁给袁总理看。倘若里面躺着的是白总司令，袁总理是想下去陪将军，还是能救活将军？”</p>

紧接着，听到了袁总理的怒吼，然后是他的侍卫子弹上膛的声音，双方剑拔弩张。</p>

而白家众人是没有枪杆的，什么都管不了，无奈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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