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遇小太保(1 / 2)

乱熠 在下风耳 0 字 2022-10-06

 天色黯淡,一幅凄凉惨淡的景色。

自从柳承风他们离开向家庄已有些时日了。

人虽然已经走远,可是车内人的思绪仍然停留在向家庄。

这辆当前挂有香帐的马车,本来是向婉专乘的,老莫也是最喜陪着小姐外出。

不过此时掌缰的人换做了柳承风,车内也不仅仅只有向婉一人,还同时坐了另外两位大汉,身体负伤的关佺以及精神负伤的向士。

那一日,向家庄门前,向士那一声大吼让关佺顿住了身形,陈虎得以瞅准了时机刺中了关佺的肋部,负伤由此而来。至于向士,柳承风转头朝着车厢看了眼,里头的人仍然是闷不做声,没有一点儿动静。他附耳坐在身旁的兄长柳世忠,低声说道:“唉!真是个可怜人呐!”

话说当日,向士不愿再看到有人葬送姓名,顾不得百年产业化作流水、成一场空的下场,竟然是委曲求全,硬着头皮在程锡递过来的契约上签字画押,这是乃不得已的下策。

没有人知道当时向士是什么心情,不过后来向士在一次闲聊时对柳承风提起当时的心境,一直压在身上的担子终于撂下,那时候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解脱了,然后下一刻很快便有了深深地罪恶感。

且道当时程锡大方地让向士一干人进去收拾行李,而那县令朱思见到此间事了,连忙起驾回程,将程锡送与他的那些古玩字画统统藏入地窖里,等着后续风声过了,再找个时间变卖成现银。

入庄的向士率先便去看望尚在病床上的父亲,这位耿直的老庄主听到他将向氏百年家业拱手让人后,竟然霎时间脸色红润,病情好转,扑腾地直起身子,手掌在向士脸上留下清脆的响声,痛斥道:“混账东西!!维系百年的家业竟然断送汝手!!老天啊!这是造了什么孽!老夫竟生了这么个逆子!!”话罢,老庄主双眼圆瞪,竟然是活生生地被气死过去。

自那时起,断送向氏产业、气死老爹的向士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是水米不进,不论旁人也好,还是妹妹向婉也好,怎么相劝就是听不进去,每日于车中抱膝长叹,眼神涣散,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对于向士此刻的心境,柳承风自觉得还有些感同身受,想当初父亲撞柱身故,他也是如同向士这般惶惶不可终日。他很清楚这是个心结,旁人怎么劝都是听不进去的,需要个契机让他自己想明白。

真正让柳承风从父亲身故的阴影中走出来的是兄长每日每夜地悉心照料,而让柳承风自己想通的,则是柳世忠的一番话:“广原,你需知晓,世上生老病死本便是自然变化。故去的人身躯已然故去,可他们仍然存在于我们的脑海中。我们仍记得他们,则永存不消。若是委靡消沉,坏了身子,又何以其人名义苟活于世。”

那时候突然间通透的柳承风模糊了双眼,他只记得当时自己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现今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更是为逝去的人、背负着他们的信念而活下去!

过一阵子吧,兴许再过一阵少游便可恢复往常。柳承风如是想道。

不过与他的乐观不同,车内的向婉见到哥哥颓丧不振,油米不进的,渐渐愁容满面。清秀的面庞上,多了道眉宇间的川字纹。她知道哥哥的痛苦是什么,家族的沉沦与父亲的亡故,然而自己能够做的,也仅仅是劝想开点诸如此类的话语,实际上也并未取得什么效果。

厢内气氛凝重,向婉实在待不下去了。她看着与父亲有几分相似的哥哥,以及看到向士的状态,心头有什么东西堵着,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她鼻头一酸,连忙掀开了帘子探身出去,大口呼吸着外头的空气。

悲痛,已经是如此悲痛了。她可不想再像前几日那样哭得死去活来的,徒添麻烦。

她看向柳承风宽厚的背板,心中阴霾一扫而空,明朗万里。

不知为何,她始终觉得柳承风与其他人不同,不说谈吐举止与家中庄客差之云泥,面容俊俏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要说华平县的俏公子她也知得几个,常常相约登山游船,然个个皆轻浮不已,玩世不恭,哪里像柳承风这般千仞无枝,温柔敦厚。静处若谦谦君子,动时犹断蛟刺虎。

柳承风回首望去,讶异道:“婉儿,你怎得出来了?”

向婉接触到他的温柔目光,顿时间红了耳根子,脸上腾起飞霞,她低下了头,道:“里头闷热了些,出来透透气。”

旁边的柳世忠见到她这般扭捏模样,心中暗笑,这几日来,向婉同自家弟弟讲话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而且每次都带着小家碧玉的羞涩,明眼人都晓得这是为何,偏偏自家兄弟是个直心肠的蠢货,不解美人旖旎风情。柳世忠借口有些困倦躲进车厢内,将外头高座的位置让给了向婉。

坐在柳承风身旁的向婉只觉得脸上燥热,她缓缓吸气,都是柳承风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柳承风偏头朝着她说话,气息喷得她耳垂痒痒的,向婉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耳朵。

“少游现在还好吗?”柳承风问道。

“哥哥还是老样子,同他讲话都不理睬的。”向婉叹了口气。

“那你呢?你现在怎么样?”

向婉呼吸有些急促,羞臊不已,自以为他关心问切,手指搅着衣角,贝齿咬唇低声道:“尚……尚可,多谢公子关心……”

没等向婉说完话,柳承风连忙将缰绳递给她,自己则翻身下车:“那就好!你且帮着我慢慢赶车,我去方便方便!”

“啊?”

向婉惊愕地张大了嘴巴,看着手中的缰绳惊慌失措,她欲哭无泪,恼怒娇嗔道:“这家伙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在车内的柳世忠方才观察车外的情况,对于自家弟弟的行为甚是无语,这叫什么事啊!罢了,我去帮他挽回点颜面。

柳世忠弯腰走了出来,接过向婉手中的缰绳,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我这兄弟脑袋一根筋,有时确实会做出惊人之举。”

向婉点点头,我看出来了,不过不是一根筋,而是缺根筋。

柳世忠尴尬地干咳几声,他趁机转移话题:“咱们走了有好些时日,陈虎所说的上乐县也应该快到了。”

“那便是最好的。”

向婉探身朝着马车后头望去,只见柳承风提着裤带匆匆赶了上来,向婉心一狠,低声说道:“柳大哥,天色也晚,倒不如快些赶往上乐县如何?”

“啊?可……”

柳世忠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她所指为何,广原啊,谁让你辜负了人婉儿的一片情意,这可怪不得我喽!他笑道:“得嘞!”当即狠甩马鞭,两匹马吃痛奋力奔行。

后头的柳承风满脸不可思议,一边提着腰带,一边踉跄追赶喊道:“我没上车呢!喂!我没上车,我还没有上车呢!”

向婉与柳世忠相视一笑,都当做没听到他的叫唤,自顾地驾马前行。